“啊?今天官差来,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照实说了。” 阿丰捂住嘴低声哭起来:“你一定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穆柱慌道:“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 那一晚,他们夫妻都没睡着,忧慌了一夜。 穆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整个过程,始终猜不出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惹怒了那凶手。但凶手是那个曹喜呀,他已经被官府押走了,根本不可能到后边房里来插这刀子。难道还有其他帮凶?那帮凶也一定在酒楼里,会是谁?他会拿我怎么样?他越想越怕。 “小心保得一生安。” 来京城前,他问父亲有什么要教的,父亲只跟他讲了这句话。 他们是京东一户平常小农,自己没有地,佃了别人的田,是客户。穆柱从小就爱听人说话,越新鲜就越觉得有趣。那时乡里来了个教授,典了三间草屋,开了个私学,教授乡里的童子们。 穆柱只要得空,就去那私学后窗下偷听。那教授嘴里冒出来的话,在乡里从没听到过。穆柱大多都听不懂,但就是愿意听,听着满心畅快。听了好几年,那教授死了,再没处听这些不一样的话语,他惋惜了很久。 那教授生时,不时有些书生来寻访,穆柱偶尔会听到他们谈论京城的事。等他长大后,回想起那些话题,他想,就算书没读成,至少也该到京城去看看。天下哪里都是田,何必非要在这里佃田种? 十九岁那年,他告别父母,独自来到京城。进了城门,别的不说,单是街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就让他惊得合不住嘴,当时想,这么些人,就是当个讨饭的,一人只给一把米,回去也是个大财主了啊。 虽然眼睛花,心里怕,他却告诉自己,这么个好地方,能听到多少趣话?多难都要留下来! 老天给路,当天下午他就在一家小茶食坊找到了活儿做,食住都有了着落。别的他没有,力气多的是,也肯往死干。才过了几个月,他已完全站稳了脚跟。最让他高兴的是,茶坊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口音、话题都是从来没听过的,每天听得他快活得不得了。 过了几个月,他开始瞅着大的酒楼了。那里人更高等些,谈的话自然更上一层楼——这句话是当年从那位教授那里学到的。 就像小时候偷听教授讲书,每天只要有空,他就溜到大酒楼,去偷听偷看,攒点余钱,也都花在酒楼,壮着胆子进去点一两样菜,虽然受那些大伯冷眼,也丝毫不以为意。 第二年,他就进了一家小酒楼,还娶了同样只身来京城的阿丰。第三年,他来到这范楼。他爱这范楼,是因它正对着太学辟雍,来酒楼的大多是学生士子。他们的言行举止要文雅得多,谈的话题也高深,就像当年那位教授。虽然只能在端菜的间隙听些片言只语,却也已经让他如同活在诗海书山中一般。 谁知这样一个风雅之地,竟也会发生这等血光之灾。 来京城几年,一路虽还算顺当,穆柱却始终记着父亲说的那两个字:小心。 这京城不像其他地方,更不似他的家乡,随便一个小户人家,资财在他乡里都算中等以上的富户。随便一个人,都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来路。因此,一定要小心,小心,小心。 可是哪怕如此小心,还是撞上这样的事,招来这样一把带血的匕首。 池了了环视酒间,茫然问道:“瓣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瓣儿笑着道:“我们最先其实都在怀疑,但都没有想到那其实根本不可能——” “什么事?” “曹公子当时虽然醉了,但毕竟还有知觉,凶手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他行凶,更不可能无声无息离开。因此,当时根本没有发生凶杀案。” “那尸体呢?” “尸体不在这间房里。”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