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才敢伸手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面罩。酒精似乎正在头颅里肆意发酵,身体都仿佛不由自控了。当一尊桂冠被戴到头上,我才知道一切结束了。我如一个脱线的傀儡般摇晃着站起来,跪久了之后血液上涌直冲大脑,使我险先站不稳,幸而伊什卡德搀住了我。 临回座位前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皇帝的脸。 他仍旧保持着一张极具长者风度的微笑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让我不禁怀疑刚才那种被细细品度了一番的感觉仅仅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高悬的心再次放松了几分,还未坐稳,便一下子撞上了尤里扬斯的目光。他半眯着眼,眼瞳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幽芒,唇线紧抿,似乎很是不悦。 不知是什么惹到了这变态,也许我又要倒大霉。 我拈了一颗樱桃入口,以缓解自己高度紧张的情绪,却冷不防呛了一下,猛咳起来。这下尤里扬斯可被我逗乐了。一杯酒被他慢悠悠的呈到我嘴边,苍白细长的手指轻扣杯盏,好似随时能开启那装满灾祸的潘多拉的魔盒:“王子殿下没吃过樱桃吗,这么急做什么?” 落井下石。 “谢谢。”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来,故意失手摔落,把酒液尽数泼溅在他华美的袍摆上。看着那一大片难看的污渍,我的心里顿时一阵爽快。 他却仍盯着我笑,唇角更弯,将我看得头皮发麻,不得不逃避开他的视线。 伊什卡德已回到座位上,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又拧眉担忧地扫了一眼尤里扬斯———他大概窥见了这个变态对我的骚扰之举。 我心里尴尬,朝他摇了摇头,以示我暂时能够应付。不想让伊什卡德因为我的原因而失责,他的注意力该放在控制大局势之上。 “噢,我亲爱的堂弟,我差点因为这美丽的贵客而忘了赏赐你。你重大的功勋是多么不容忽视啊!来,上前来,年轻的凯撒。”君士坦提乌斯在金交椅上冲尤里扬斯招了招手。 他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派头,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半跪下来,行了一个世俗的折腰礼:“神圣伟大的奥斯古都,尤里扬斯不胜惶恐。” 尽管假如尤里扬斯被为难,对我们的计划必然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看见此时有一个人能镇压他,我仍然感到有点幸灾乐祸。说实话我无法想象这变态假如真的坐上罗马皇帝的位置,事态会朝什么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他的性情难以捉摸,行为乖张,而且是邪教徒,说不定会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罗马暴君。 但那对于波斯来说也许是好事。我们的最大夙敌罗马越糟糕,波斯就越能从中得利。这样一想,我不禁有些理解国王陛下的意图了。 纵观史海,无论是尼禄、卡利古拉,抑或提庇留,他们没有一个使罗马变得更强大,他们就像是巨大的水蛭,汲取着它的血液,反而大大削弱了它。 我冷笑了一下,又摘了一颗樱桃扔到嘴里。 御座旁边的宦官拍了拍手,几位侍从露台一侧的暗红帷帘之后徐步走出,呈上来一副盔甲。它的华丽程度让人吃惊,仿佛通体鎏金般金光闪烁,厚实的盔壳显得坚不可摧,是典型的罗马式战服。 “这是我们的先帝,我们的祖父,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曾穿过的盔甲。将它赏赐给你,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凯撒’,再合适不过了。”君士坦提乌斯望着御座下的尤里扬斯,脸上换上了欣慰的虚伪面具,“但愿你穿着它,能比我们的祖父走得更远。” 他举起御座边的权杖,指向了东方,目光落在云深不知处,微笑起来。 我拧了拧眉,依稀辨出这话里的某些隐含意味。 ————君士坦提乌斯有意将尤里扬斯调到东方战场上。 1侯任者:即执政官。 *** “感谢奥斯古都的莫大恩典,尤里扬斯必将不负所望。” 提利昂望着尤里扬斯深深地朝金交椅上的御者鞠下一躬,阴险地笑了。他知道这所谓象征功勋与荣耀的盔甲,实质上是皇帝为他精心准备的死刑具。它就像是那布满尖刃的铁处女,只要一穿上,就好比跳进了死神的陷阱。 尤里扬斯的哥特人军队在战事结束后,一大部分还留在莱茵河对岸,跟他回来的仅仅只有三分之一。一旦被调往东方战场,那么他的兵力就等于被抽离了大半,想要暗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那时候不用他的养父下令,他也会亲自带人去动手,以绝后患。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