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够了天天跟我家的鸡屎羊屎球打交道!”孙晚秋也黑黑的,肉结实,一说话牙齿显得特别白,“城里肯定没鸡屎。” 说完,孙晚秋哈哈大笑。 展颜跟着笑,她问起最重要的事: “苏老师昨天发的卷子,你做完了吗?” 初三要做资料,多多的做,可学生们大都没钱买,老师们有办法,买一本,自己手抄下来再用油墨印,不要大家的钱。 缺点当然就是一张卷子做下来,袖口黢黑,都是油墨染的。 展颜跟大家一样,戴着套袖,一个冬天都不摘。 “做完了,苏老师这都攒三张没讲了,印那么多,倒是讲啊。不对答案,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没。” 两人就在风里说话,并排骑着。 “最后一题没做出来,你先给我讲讲吧。”展颜数学学不过孙晚秋,小学去镇上竞赛,一个学校,就选了她俩,孙晚秋拿了名次,展颜没有。 孙晚秋爽利答应。 到学校门口,孙晚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辽宁青年》,旧旧的,卷了边儿,不知被多少人借阅过。对于身处乡村的青春期学生来说,这些杂志,是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当然,还有物理老师家的小卖部--那里卖很多明星贴纸。 孙晚秋的每个笔记本上,都贴着最红的电视角色,有杨过,有小龙女,还有最时髦的还珠格格。她暑假上山挖药材,摘酸枣,攒了点小钱,全投资她的精神生活了。 展颜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的日记本上,只有错题。 “你要看吗?”孙晚秋把杂志递给她,“我从三班借的,你看封面上这个人的红围巾多好看,谁戴谁漂亮。” 如果妈戴这个,肯定是最漂亮的,展颜怔怔看着红围巾,她想,等她长大挣钱了就给妈买红围巾,去市里买。 去市里,要到镇上坐车,早班车五点,市里发往镇上的末班车也是五点,每次爸带着妈去市里买书,就是坐的那个车,奶奶每次都要骂人,连带着那车的司机也跟着遭殃。 反正人家听不到,奶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临近阳历年,又下雪了,妈再次住院。 元旦放假前,展颜发现头上长了虱子,这没办法,住在寝室里头一个人头发长了虱子,就能传一群。 “让你奶蘸了芝麻油拿篦子一梳,就掉了。”王静给她传授经验,又有点不敢信,谁都能长虱子,可展颜不能,她干干净净的,又好看,从来不长虱子。 展颜有点臊,不为长虱子,是觉得回头见了妈不好意思,妈在时,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这么一来,她又剪了头发。 展有庆把展颜作文得奖的奖状,糊到墙上,满满一墙,全是展颜的。年代久远的,落了层灰,□□誉不会蒙尘,展颜一直争气。 “奖状能吃能喝,学校就是抠,年年一张破纸打发了,好歹发点东西也作点数儿,就唬你们这样的傻子!”奶奶重重点了下展颜的额头,说完就走,她得忙着看人杀猪没。 “爸,谁在那看着妈?”展颜等奶奶走了,往地上看,小声问。 展有庆看看她:“你姥姥,我休班就去替换。” “我也想去看看。”展颜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路费。 可她有很多话还没跟妈说呢,她害怕。 如果年三十,家里没妈,她觉得倒不如不过年的好。 展有庆答应了。 元旦当日,天寒地冻,屋檐下结了很长的冰溜子,天没亮呢,就有人烧了滚烫的水,喊上几个劳力,开始杀猪。 展颜四点不是被闹钟吵醒的,是被猪的惨叫惊醒的。 那么一滩血,血是那样的红,红得发稠,红得失真。 但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天冷了,杀猪就能把猪肉挂起来不怕坏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