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怎么忽然扯到佛头案去了?可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自己也一直有疑惑。我爷爷当年为了阻止日本人盗宝,把性命都赔上去了,可最后佛头还是被木户有三带回了日本,这一切似乎是徒劳无功。 郑教授道:“因为他知道,在当时的中国,就算留下玉佛头也保不住。而送去日本的话,以日本人的做事风格,一定会把佛头好好地保留下来。许一城在佛头外故意包上一层假壳,目的就是让日本人误以为是赝品,掉以轻心,他日回归中国时也容易些。 “你看,连许一城这样的人物,都认为日本保护文物比中国更靠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惜许一城的民族主义还是中毒太深,总惦记着佛头回归中国,才多此一举搞什么包玉之术。直接留在日本,岂不是更好!” 这个理由,无非是老朝奉的陈词滥调。我爷爷,可绝非如此浅薄之人。我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喝道:“这都是老朝奉说的吧?” “没错!是他点醒了我,他才是我的知音、我的梦想。” 此时的郑教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言论里,刚见面时的那点愧疚全然不见了。 “我从未参与过贩假,也从未给老朝奉提供过任何制假的帮助。我加入时跟他有约在先,绝不沾‘伪赝’二字,只帮他搜集真东西。其实假货遍天下,又与我何干?只要那些真东西,都好好地搁在那,不受任何伤害就够了。这些事五脉做不到,只有老朝奉可以做到。所以哪怕他十恶不赦,我也会帮他。你可以叫我瓷卫兵。” 我怒极反笑:“您口口声声说珍视珍品,为了瓷器的存续。可您却处心积虑,买通一个孩子去砸碎那件‘三顾茅庐’人物青花盖罐,您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郑教授停顿了一下,神色略带遗憾:“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这么碎了很可惜,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这么做——不过,这都是为了更高的目标,这种程度的牺牲也是必要的。” “摔瓷器是为了更高的目标?这简直荒唐!” “那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少了。站在不同层次,眼界高低,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听到这里,我心中忽然一动。外表还维持着愤怒的表象,但情绪已经迅速退了出来。现在郑教授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理性消退,正是套话的绝好机会。 “难道这五罐,和老朝奉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所以你们才拼命要把它们毁掉?” 郑教授毫无提防,自顾喋喋不休:“那是当然——咦?想不到你已经查到五罐了。这一定是药不是那孩子发现的吧?那孩子对瓷器毫无兴趣,可真是药家的耻辱。” “联系是什么?老朝奉为何如此惧怕这五罐的存在?他到底是谁?”我持续发问,不容他有思考的机会。同时身体踏步向前,脖子前伸,双眼直视。 这是一个压迫性的动作,会对对方造成一种强烈的催促效果。郑教授不是个阴谋家,他只是个被洗脑的瓷呆子,很容易接受暗示。尤其是从刚才开始,一直陷入自我狂迷的状态,对这种催促的抵抗性更弱,几乎是有问必答。 他听到我的问题,几乎不假思索,张开嘴就要回答。 可是他刚吐出一个含糊的音,突然间腔调一变,从嘴里飞出一声呻吟,然后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猝不及防。我离老朝奉的真相,就差了那么一秒不到的距离而已,居然功亏一篑,不禁又气又恼,向前疾走几步,想去看看郑教授为什么突然晕倒。 塘王庙一带因为拆迁,路灯还没装全,太阳一落山便特别黑。好在今晚月色尚好,我借着月光朝前走去,突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我及时地停住了脚步,眼睛一眯,看到一个人影从郑教授身后浮现,就像是从黑夜里一点点分离出来似的。 “哎呀哎呀,我这个老师就是太好说话。幸亏哥们儿跟来了,不然可要麻烦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心情翻江倒海。 药不然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穿件纯白的运动t恤,一只手插在牛仔裤里,另外一只手还保持着手刀的姿势。刚才就是他出现在郑教授背后,看到即将泄露出老朝奉的隐秘,便毫不客气地给了恩师一记手刀,生生将其打晕。 我们两个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最后还是药不然先绷不住,“扑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