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贾睁着眼,神色空洞。他死死盯着天花板,半晌,才缓缓闭上。 是梦。他一时片刻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枕头湿得不像话,眼泪像开闸的水,后背全是汗,衣服紧紧贴着瘦削的身躯。魏北摸了一把,以为摸在裸露的骨头上。 几天没吃饭了,魏北哽咽地问,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瘦了多少。我问你几天没吃饭了! 霍贾翻个身,从床上坐起。他沉默地换衣服穿裤子,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霍贾没有回答魏北,前几天魏北从锦官城一路杀到京城,生怕霍贾干什么傻事。 魏北不怕他自杀,那么怕痛又怕死的人,绝不会干这种事。他就怕霍贾魂没了,行尸走肉般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就像现在。 这屋里一点也不像失恋者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发泄过的痕迹,也没有充斥难闻的酒味。可怪也怪在太干净太整洁,近乎连灰尘也没有,不像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霍贾换好衣服走到窗边,他拉开窗帘,春阳就肆无忌惮地跌撞进来。 “今天是沈怀结婚的日子。” 霍贾回过头,淡淡地说。 魏北没有接话,静静地看他泪流满脸。看他埋在惨淡的日光里,了无生气。 霍贾曾经设想过,或许沈怀结婚那天,他会去大闹一场。他就该是这性子,不准任何男人亏欠自己。霍贾还设想,他会将自己与沈怀做爱的照片印成传单,发给在座的每个人。他要高呼沈怀的那玩意有多大,多长。他要告诉新娘,你即将嫁的这个男人,最他妈爱搞老子。 他要抢过司仪的话筒,质问沈怀你他妈在我床上的时候,是否想过有一天会去和女人结婚。那感觉能一样吗。你能爽得到吗。 但此时此刻,站在婚礼外场的霍贾十分平静。他像一张揉皱的白纸,立在街道对面。春风都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把这个人的魂吹走了。 魏北站在他身边,觉得这一切悲凉又荒唐。 沈怀的婚礼很低调,并不十分奢华。近几年风声紧,各大家族尽量减少话题。按沈老爷子原本设想,要给沈怀在中南海举办婚礼。沈南逸那混账东西走了歧路,就要把最好的一切交与沈怀。 不过如今一切从简,酒店大门的鲜花堆成海洋,婚车阵仗倒是挺大。新娘新郎到达时,霍贾明显感觉心跳骤停一拍。 车门打开,沈怀穿着西装身姿笔挺,几乎和梦中一模一样。魏北看着那人,却莫名有种熟悉感。新娘也下车,提着婚裙,笑颜如花。礼乐几乎同时响起,霍贾看着看着就笑了。如果不是沈怀站在那里,他作为路人,理应是会祝福一下。 伴娘伴郎团紧随其后,沈南逸出现时,魏北直接愣住。起初他以为看走眼,但又怎么会,沈南逸的身形,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魏北福至心灵般,将沈怀与沈南逸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在他震惊之余,又有一人从酒店的台阶上下来。斯文优雅的男人走到沈南逸身边,单手搭在对方肩上。音乐太大,男人凑到沈南逸耳畔说话,旁人看来尤其亲昵。 那是晏白岳,霍贾忽然说,有一次沈怀喝多了,喊的就是这个人。 魏北的记忆几乎不受控制,他回想起当年在镜湖宫的下午,回想起那张凌乱大床,回想起单伍抽着烟抚摸他脊背,想起单伍说:晏白岳是沈南逸求而不得的真爱。 魏北突然不知该走该留,他不敢呆下去,怕沈南逸或其他人发现自己。可他的眼睛根本挪不动,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甚至有点不甘心地问:沈怀和这人什么关系。 霍贾不知个中原委,笑了声,说他们是发小。沈怀和晏白岳一起长大。他有时会跟我讲很多从前的事情,那些快乐的童年,我不曾有过的日子。我羡慕他,我也爱恋他。 霍贾说,我以为我爱上他,就可以快乐。 霍贾不是魏北,做不到克制隐忍。他更不是辛博欧,装不出优越骄贵。他就是游戏人间、有一天过一天的性子。 可要他这种人爱了。那真的会要命。 哪有什么快乐。他的爱情,从来都不快乐。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