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名气不温不火,也没作妖。即大家眼中的混口饭吃。 李谷将盒饭递给魏北,两人就蹲在影视城的路边扒饭。热菜顺着食道下去,安慰他的五脏六腑,魏北才从戏里挣脱一点。 “慢点吃,别呛着。”李谷像照顾弟弟,拍拍他的背,“我看你后生可畏啊,再这么坚持下去,迟早熬出头。” “你看你什么都有,长相,身材,演技。怎就火不了。” “火不火的,是命。” 魏北咽下食物,朝李谷说:“可能是我什么都演,太‘烂’,又将就。好的导演不愿用。” “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我就觉得吧你还缺一个机会而已。” 李谷分析道。 “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可能大红大紫。年轻人嘛,也不急。你还有的是时间,那你现在以什么为收入来源?总不能靠着这种三流电影电视剧。” “我?被人包养啊,偶尔去夜店跳舞。不然怎么活。” 魏北将鸡肉塞进嘴里,咬字倒挺清晰。他甚至不用偷瞄李谷的表情,心知肚明。 李谷晓得圈内那些事儿又乱又淫,却不想魏北说得坦坦荡荡。叫人完全不好指责或嘲讽,更别说瞧不上。是有些风骨。李谷认为他傲,却不是傲慢,不让人讨厌。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魏北:“以后?还说不上吧。有戏演,就演。没戏演,就去跳舞。” 李谷:“但你总不能指望一辈子被包养,跳艳舞。吃年轻饭的,也就那么几年。你现在又总演些同性向作品,要不就是不入流的成人片。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埋头吃饭的魏北忽然反问,他似青春期的叛逆猛地上来了,“为什么同性作品、成人片,就不能跻身入主流。难道同性恋、成年人,他们就没有欲望和需求。偏好这些作品的人,就无权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张嘴说话么。” 李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摆摆手,“那也不是,你看我也演啊。只是吧,这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魏北。” “我是喜欢女人,但我对同性取向也处于中立态度。很多人都这样,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支持也不反对。” 魏北重复这句话。嚼着米饭,又似在咀嚼这七个字。 他轻声一笑,“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不平等的。爱无对错,又何来支持与反对。我们要的是平权,是......” 魏北讲到这儿,突然住嘴。他其实明白沈南逸当年跟他讲:有些梦想要埋在心里,人与人是无法感情互通的。不要对别人说。 “是我瞎扯淡。”魏北不知想起什么,接着扒几口饭,含糊地告诉李谷,“您就当我拍戏拍傻逼了,别往心里去。” 李谷满头雾水地看他盖上盒子,起身提了提裤子。漂亮的、年轻的男人无所谓般耸肩,去丢垃圾。 李谷耳边依然回荡着副导演的呐喊——他灵得很! 李谷似乎有点明白了。 这天收工时,已近八点。 魏北接了个电话,是魏囡打来的。 魏囡如今十岁,五官长得开一些,更清秀。那双黑漆漆、纯洁的眼睛依然闪亮。一尘不染。 “哥哥,哥哥。” “嗯,我在。哥刚拍完戏,囡囡是不是起床了。” 魏北声音温柔,表情也温柔。 “起床有一会儿啦,哥哥。护士姐姐不在,我问你一个问题哦。”魏囡说。 魏北笑:“嗯,你讲。” 然后魏囡问了。 魏北却忽然僵在原地。 很多年后,魏北仍记得那天夜戏。他演得很好,雪很大,宫墙很红,夜色很黑。 唯有宫灯不亮。似他前二十二年未曾明亮过的人生。 盈盈絮絮的雪片裹在罡风里,像从天上倾倒下万吨精盐。太多太多,所以落在舌尖发苦。 魏北记得那场戏,他与皇帝擦肩而过后,始终以发红的眼睛盯着天幕。 瞧这大雪,到底是落了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还是落得他人生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不好说。 魏囡问:哥哥。什么是强奸犯啊。 为什么昨天听别人说,有的人犯了错,却可以不受惩罚呢。 魏北收紧捏住手机的五指。 也不好说。 第十章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