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很久很久未曾见到沈南逸露出那副表情,纵容的、宠溺的、没理由的喜爱。 为什么。 魏北想不通。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处久生厌,为什么人总会不自觉地爱上“新鲜”。为什么沈南逸不再对他这般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十九岁”的翻版。 魏北始终有一口气堵在喉头,呼吸困难。他记得当年沈南逸笃定地说:“小北,你是独一无二。” 那年,他也才十九岁。 但二十岁生日之后,小北不再是小北,沈南逸就只叫他魏北。 有些东西改变在一夜之间。可魏北至今想不通为什么。 走路听歌的习惯,魏北改不掉。耳机里唱到:你那太空舱能够发出金色的光,我废置一方,抬头便会为你守望。 下个路口就该转弯。 哪怕他闭着眼,也晓得该走哪条道。两边共有三十八棵黄腊梅,而地上红砖六十八块,衬白雪灰地,清幽好看。 魏北转着手中黑雨伞,今日天气好,或许奶奶的状态不错。其实换做两年前,他很怕拜访养老院,即使对方是他的奶奶。 不过也正因那人是奶奶,是他相依为命前半生的人,才更无法接受老人迷茫的眼神,无法面对奶奶踌躇的询问。 “你是谁。” 你是谁,这个问题不好答。 十几年前,魏北都不知道自己叫魏北。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晓得他们去了哪里。整条巷子的住户都叫他野孩子,多年后魏北揣测,或许当年父母抛弃他时,懒得起名。 奶奶没什么文化,家住巷北,就叫魏北。 魏北十岁那年,从左邻右舍的闲话婆子那儿听了些碎语。大概讲魏北的生父是个畜生,当年家暴他母亲,时常打得鼻青脸肿,嘴角的血块基本消不了。 魏父酗酒赌博,魏母怀胎十月间又染上毒瘾,欠一屁股债。后来魏母咬牙生下魏北,四天后跳楼自杀。据说血溅三尺,吓得某家老人犯心脏病。 魏北没多少情绪起伏,只是想不通。既然母亲已没有了求生欲,生下他做什么。既不愿养育,也不愿去爱,让他到尘世间走一遭,图什么呢。 受苦么。唯有痛苦才清醒么。 他是吃过不少苦,奶奶也并不从一开始便接受他。父亲是个畜生,魏北是畜生的种,奶奶叫他小畜生。 他们父子是去向她讨债的,折磨这个女人一生。折磨着她,从青葱芳华到双鬓斑白,像挤压着柠檬中最后一滴汁水,酸得令人牙疼。 奶奶意识清醒的那些年,极少给魏北好脸色。这个女人以泼辣剽悍闻名街巷,老伴儿死得早,家庭与生活的重担落下时,她一声不吭。 在魏北的记忆中,奶奶以背影居多。她总是背对他,从硬朗到佝偻,从健步到蹒跚。魏北认为奶奶始终拒绝与他进行任何交流,他们明明是最亲最近之人,却也隔得最遥远。 魏北第一次向奶奶寻问亲生父母时,她的反应极其剧烈。老人猛地摔了手中碗筷,拿着扫帚冲出家门。不大宽的巷内充斥着尖锐叫骂声,奶奶似无处泄愤的母老虎,就那么吵嚷了一整晚。 “谁家贱婆娘再给魏北讲他爹,老娘弄不死你们!” “魏北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没爹没娘的,谁他妈敢乱说话!” “老娘今天就把话撂明了,有本事你们谁再嘴碎一个试试!” 奶奶骂得面红耳赤,直到深夜才关闭院门。她走到魏北跟前,脸颊红的,眼睛红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