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 她还在一步步向前,她还在不停地杀敌,她看起来游刃自如,厉害极了。 ——废话!将军什么时候不厉害! 可是她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鞠义身边的冀州军渐渐围了上去。 赵六试着弯腰去捡自己那面长牌,可是他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哆嗦着抓了几次,都拎不起来。 他最终放弃了那个主意,在将军身侧的一名亲卫倒下时,他就那么踉踉跄跄地冲了上去。 他冲向了他的家乡。 当鞠义的长戟以威不可当的气势戳穿了他的脖颈时,他的将军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空当,一剑挥了下去! 血花溅起,咆哮声撕裂了夜空! 天终于将亮了。 这样漫长的一个夜也是有尽头的。 陆悬鱼就地坐了下去。 所有经过她面前的士兵都将头低下,谁也不敢正视她。 但他们又都会偷偷地用余光去瞄她。 她的脚下堆起了无数尸体,她就坐在它们中间。 ——难道那都是将军一人所杀吗? 他们的议论声没有控制住,有些大了,有军官瞪了他们一眼,于是小兵赶紧重新将头低下,匆匆走过。 司马懿走了过来。 陆悬鱼抬起眼睛去看他,“子庸如何了?” “陈校尉伤势虽重,医官看过,倒还不妨,只是这一夜的混战颇费心神,他现下昏睡过去了。” 她听了点点头,“粮草呢?” 眼前的年轻人嘴里还在说着军务,眼睛却不停地上下打量她。 ……当然不是那种无礼的打量风格,而是更含蓄,更隐晦的打量。 她身上没有伤。 她坐在那里,坐在无数尸体之间,她的脚下丢了几柄伤痕累累的剑,她在尸山血海中鏖战了一整夜。 可是她身上没有伤。 那些传说似乎是真的,司马懿想,她浑然不像个人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 “将军为何不愿追击鞠义?” “我得先将粮草接回来。”她说。 “将军已遣青州降卒归乡,军中现下并不——” “还有那么多兖州百姓呢,”她说,“他们也得吃饭,也得过冬啊。” 司马懿一瞬间就无话可说了。 她坐在那里,晨光洒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还有苍白的脸上,衬得她那样冰冷而凛然,如同一位真正杀伐决断的英主! 可她还在纠结那些流民吃不吃得饱饭。 她又说话了。 “这些人,”她注视着那些尸体,“几乎都是我杀的。” “将军勇武。” 她摇摇头。 司马懿迷惑地皱起眉头。 “他们也不曾退。”她说。 那些尸体,没有背对着她倒下的。 鞠义被她砍断了一条臂膀,按照她打过的许多场仗,这就算是胜负已分了。 接下来主将就倒了,军心就散了,士兵就该仓皇逃窜,惶惶而不知方向——这是夜袭啊! 而冀州人扔下了一半的尸体之后,借着那点林中透出来的晨光辨明了方向,还是顽强地扛着他们的主将撤走了。 留下断后的士兵是鞠义自己的部曲,几乎没有几个是清醒状态下被俘虏的。 “河北兵马,如此雄壮!” 撤进林中的冀州人很沉默。 他们虽然勇武,但仍然无法回避这一仗打输了,连带他们的主将也受了重伤,只能被放在门板上抬着走。 许攸在附近布下了许多的营寨,只要走个几十里也就到了。 但他们在水泽中想找到准确的道路并不容易,他们不是兖州人,之前的兖州向导在混战中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好在他们身上也带了些补给,他们当中也有许多是擅射的弓手,总不会陷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