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愿意来袁绍这里就食,就是因为有张杨在喂他饭食,这位忠心耿耿的汉臣被封为晋阳侯,假节钺。 听了曹操娓娓道来,袁绍立刻皱了眉头。 “阿瞒欲攻张稚叔?他毕竟是汉臣,面上须不好看,你去岁因攻伐刘备之事,已惹众臣怨愤,这次千万小心才是。” 他的言辞有些絮絮叨叨,很不衬这样的霸主身份。 但曹操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袁绍那宽厚的手掌上,用力地握住,摇了一摇。 “阿兄且放宽心,我总有办法,刘备那边,遣使虚与委蛇便是……兄亦当珍重保养,努力加餐,”他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少则数月,多则半岁,我必有捷报传来!” 当曹操风尘仆仆从邺城返回时,郭嘉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天气确实太好,那家酒坊所酿出的新酒又实在太妙。 有婢女一杯接一杯地为他斟酒,他又不是个能胜酒力的人,很快便醉得一塌糊涂。 清明时节,他就这样烂醉如泥在戏志才的墓前,直到有甲士驾车匆匆赶到,不由分说,将他架上了马车。 车里早已备下热水绡帕,婢女又一遍接一遍地用温热的帕子为他擦脸,到了曹操府前,总算是将这位谋士给弄醒了。 ……但这一身的落拓样子就别见怪了。 曹操见了他,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奉孝若仍困倦不足,不如就在我府上暂歇一歇吧。” 他打了个嗝儿,又揉了揉眼睛,便坐下来喝起了茶,“主公必有要事,在下不敢耽搁。” “嗯,”曹操说道,“本初身体大不如初,若无良医,恐怕只在一二年间。” 郭嘉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既如此,主公不能再等。” “我派人去寻华佗了。”曹操这样说了一句。 他似乎在出神,因此词不达意,这令郭嘉感到了一丝惊奇。 主公微微发怔的样子,并不出于利益与谋算,而是单纯在担心他那位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感到忧心,感到焦虑,甚至感到痛苦。 但只有这一瞬,曹操很快清醒过来。 “本初不愿出兵攻打张杨,奉孝可有妙计?” “张杨有忠心,无雄才,他性子太过仁和,不知约束手下,因此并无威仪。”郭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主公可先以金帛结交他手下偏将,只要有人收下,此事便不难了。” 曹操缓缓地点了点头,“奉孝的主意,我素来是信得过的。” 今日有仆役洒扫清洗地面,青石砖上都洒了水,于是一个个的小水坑在阳光下就显得有些显眼。 曹操不爱奢华,这些磨损了的石砖也不去理会,于是那些凹凸不平之处经过时总要加倍小心,否则就容易摔上一跤。 府中官吏行走时,多半皱着眉头,小心翼翼。 只有一个人踩着木屐,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步履却依旧端正而有风度,一眼看过去,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郭嘉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文若!” 荀彧抬起头时,鬓边的银丝一瞬间刺痛了郭嘉的眼睛。 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容貌不曾有一丝毁损,无论是将入鬓的长眉,漆黑的眼睛,笔直的鼻子,还是堪称伟美的须髯,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就是与以前不同了。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