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时竟无力呼吸。她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你问我,我便解释给你听。” 可是,她却不想听他的解释。 她想到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床下那一把染血的剑,和段云琅疲惫的眼神。时而感到心痛至极了,时而又只是恍惚:他说,从来也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 她侧身对刘垂文道:“给我寻一把伞来。” *** 风雪飘荡的声音仿佛忽然静止了。然后,便是细细密密的温柔的落雪声,像是春蚕食着桑叶,像是毒蛇爬过草丛,愈加清晰地响在段云琅的心上。那一把伞是青竹色,于是段云琅回过头时,殷染的小袄都被映得苍翠欲滴,双眸中染了碧色,湛亮清透地望着他。 段云琅淡淡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今日?” “今日。” 殷染微微一笑:“我自是愿意去的,但今日可是千秋节,你当真不去给圣人祝个寿?” “有二兄在就够了。”段云琅这话答得有些敷衍,但已足够让殷染嗅出一些不对劲的气味:“什么意思?” 段云琅道:“你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吗?” 殷染安静地看着他。 段云琅从她手中接过那把伞,径自往外走去,殷染连忙跟上,“你看这世道君民同乐太平欢歌,你能想得到成德魏博已经造反了吗?” *** 寅时正,高仲甫来承香殿请圣驾。 许贤妃先走出来,将袖中一方帛书递了给他,轻声道:“我这便去叫醒圣人。年岁大了,愈发贪睡,连自己的千秋都记不清楚。” 高仲甫佝偻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道:“贤妃娘子为天下社稷所计深远,奴婢领旨谢恩。” 他对着圣人也可以不磕头,更何况只是对着贤妃。许贤妃表情颇寡淡,“我只想和圣人过几日安生日子。” “贤妃娘子能劝得圣人回心转意,当是我朝第一大功臣。” 许贤妃失神半晌,才道:“多谢高公公谬赞。” 劝得圣人回心转意?不,他才不会回心转意。 只是她早已学会了他的笔迹,今日是最后一日,她终于不得不趁着此时,代他写上了那个“可”字。 “朕以寡昧,虔奉鸿休,而道不恒泰,时更小屯。天子当以存社稷、安国家为孝,今朕以忧劳所积,遘疾弥留,乃授皇七子云璧传国受命宝符,择日即皇帝位。王公百僚,宜体朕怀,各尽臣节,布告遐迩,咸使闻知。”2 “可。” ☆、第151章 第151章——黄泉道(一) “你去哪儿?” 殷染也就问了这么一句,见段云琅始终不予回答,也就不再问了。 分明都未到晌午,长安的街道上已是融融泄泄,热闹非凡。虽是天寒地冻,也抵不住贪图热闹的人们出来踩雪欢游。殷染原还害怕自己遇上什么熟人,尔后才发现城东北的官宦人家都去宫里祝寿了,这一路上人虽多,可她认识的,就只有前头这个人罢了。 他的衣衫那么单薄,他的脚步那么虚浮。可他一直在往前走,脸上没有分毫匆忙之色。 她有些跟不上,又要逼自己跟上,一时有些急乱。忽而有人撞了一下她的肩,她一晃神,段云琅已又走到前头去了。 “这妇人,走路不长眼睛的么!”那人却不依不饶地骂了起来,“大雪天的,赶投胎呢?险些把你小爷撞着了!” 殷染根本不想搭理,抬脚便走。那人反而更加得劲,抬高了声音:“你还想走?撞了人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横鼻子竖眼的?”说着便来拉她的衣袖,“你别走,你让大伙儿都来评评理!” 一只手臂突然搂住了她的肩,极狎昵的姿势,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温热的怀抱里又往身后一拉;段云琅微微抬了下巴,声音冷得没有温度:“你是何人?” 那人看段云琅这副气势,先且颓了三分;可仍梗着脖子道:“光天化日,你们俩个男女,如此不知廉耻!” 段云琅反而笑了起来:“今日圣人千秋万岁,士女同游都可不禁,我带我妻子上街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