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眼神,罗用也是很熟悉的,只有见过这世间黑暗的人,对人才会有那样的防备。 “哦,原是罗三郎。”那老汉点点头,面上又有些恍惚,好像终于意识到眼下已经不是那个战乱的年代,秦记汤饼铺他们先前明明也去过,是个正正经经的食铺,生意还挺红火。 三人去到那秦记汤饼铺,秦五娘见来的是罗用,还赶着驴车,连忙就让自家侄儿把驴车赶到后院牲口棚去,自己则引着罗用三人到店内炕头上的一张矮桌。 离石县城中的店铺,现如今大多都盘上了土炕,这秦记汤饼铺,进门就是两排大炕,左边一排右边一排,几张小桌摆放在炕头上,每张桌子旁边都配有几个草垫子。 “几位吃点什么?”秦五娘热情招呼道。 “杂酱面,配羊汤,行不?”罗用脱鞋上炕,盘腿坐好,问对面祖孙二人道。 “嗯。”少年人略显拘谨,那老汉倒是淡定,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人。 “好嘞。”秦五娘这便到后头给他们三人准备吃食去了。 店里还有其他三四桌客人,离石县的人大多认识罗三郎,这时候便纷纷出声和他打了招呼,罗用也是笑眯眯地跟人寒暄。 “三郎,你可听说了?”旁边桌子上有个中年大叔往这边凑了凑。 “甚事?”罗用问他。 “我听人说,河南道那边也出现了做燕儿飞的。”那人忧心道。 自从衡氏父子开始做起了燕儿飞的买卖,他们离石县比从前可是热闹多了,还有许多外地商贾来往这里,若将来这风头被河南道那帮子人给抢了去,那他们这儿岂不是又要回到原来那冷冷清清的模样,见过了热闹以后,再一想起从前那光景,顿觉十分萧条。 “可是那钱氏兄弟?”二十一世纪的山东省,这时候也属河南道,不过当地很多人还是以齐鲁自居。 “不知。”他也就是道听途说,知道得并不详尽:“只是,自从前朝开运河之后,从河南道那边去往长安城也就有了水路,听闻那边地势平坦,一马平川,不像我们这边有那许多大山小山,交通发达多了。” “他们做他们的,不怕。”这种事原本也是可以预料,对于一个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竞争这种事,简直太平常了。 这时候刚好羊汤也上来了,罗用捧起粗陶碗,小心吹凉了碗边的一些热汤,慢慢喝到嘴里,咽下去,顿觉身上的毛孔都要张开一般,果然,这大冷的天,就是要喝羊汤啊。 “因何不怕?”罗用对面那少年这时候出言问道。 “他那边虽也算是交通便利,但是论远近,到底还是我们这边距离长安城更近一些。”罗用又喝了一口热汤,说道:“我猜想,他们那边产的燕儿飞,将来应该还是会往江南地区去得多些。” “三郎此言有理啊。”店中有几人这时候便出言附和,他们也是关心则乱,被罗用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这么大一锅饭,就算牢牢抱在怀里,自个儿也吃不完不是。 “江南地区亦是富庶,那些生意叫他们给抢了去,着实也是可惜。”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这时候又惋惜道。 “也不用可惜,那都是早晚的事。”罗用笑道:“再说,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上我们离石县来买燕儿飞,咱们也造不出那样多的车子,随他去吧。” “有道理啊。” “担心那些个做什么。” “吃饭吃饭。”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若是哪日,平夷定胡等地亦出现造此车者,尔等又该如何?”这时候,对面的少年又问了,这一次的问题着实也是有几分犀利,作为一个平夷县的人,他竟敢在这里问这种问题,也不怕别人当他是在挑衅。 “这买卖一事,就好比那池子里的水,光靠堵是肯定堵不住的,就算堵得再严实,池水也有干涸的一天,你只能把池子挖大一点,多多储水,再把水源好好疏通疏通,一个水源不够,就多找几个,再者,那些流出去的水,也不是不能再流回来,如此常来常往,便不需再愁池水干涸。” 罗用对这少年印象还不错,于是便也多说了几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活离石县这个地方的经济,只有经济好了,当地人的生活才会好,这些当地人里头,自然也包括了罗用他们一家。 这件事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却一直都在做,几乎是发自本能一般。 那申家少年听得了这样的一番话,顿时感觉茅塞顿开,定睛看向自己对面那罗三郎,分明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怎的他就能想明白这样深的道理?对比之下,便觉得自己十分地愚昧无知。 罗三郎:不要跟我比,我开外挂了。 就在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