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菀扭头下榻,心道这人果然厚颜,恨不能戳瞎了他眼睛。转眼间,晏清源踱步进来,察觉到房里凉下来了,转身又打帘而出。 归菀宴起,本没让人侍候,谁也不想见,独独要去见媛华,有人挡着,一时无奈,才在窗棂前满腹心事发着呆,流了半晌的泪,心头灰得很。 真的见了晏清源这个人,仿佛先前积攒的勇往直前,像雪,在大太阳底下,一瞬就蒸发的无影无踪。 他真是又精明又无耻,还有一颗狠辣的心。 此刻,见晏清源又离去了,归菀胡乱梳了梳头发,将衣裳理好,正苦恼要做些什么能避得开晏清源,帘子一动,下人们端着铜火盆进来了。 这处暖阁,未装地龙,只在四角熏笼里烧着炭,也并非银霜炭,有烟火气,睡了一夜,醒来喉间干涩,直想咳,归菀也是为此将窗子大开,好让人能透上气来。 火盆这回烧的却是银霜炭了,归菀认得,猜是晏清源怕也受不住那火熏火燎的气味儿,又见下人送进细篾编的小筐头,放了一堆的栗子。 晏清源踢来具胡床,往旁边一坐,先拿火箸拨了拨火盆,这才抓起一把栗子,往里一丢,俨然等着要吃的样子。 他这一连串动作,归菀看在眼里,也不说话,晏清源朝她摆摆手: “过来坐啊,我烤栗子给你吃。” 一语飘来,归菀轻声拒道:“我想去看看姊姊。” 晏清源一面起身给她也取了胡床,一面逗笑:“你姊姊和小晏一起,不见得想见你呢。” 归菀听得心头又是一暗,脚步往外挪:“不会,姊姊不会不想见我。” 晏清源手一伸,拦住了她:“不急于这一时,外面还下着雪,这样的天气,吃烤栗子最好了。” 他语调再温和,也是不许拒绝的意思,归菀只好敛了裙裾,坐在他对面,火盆里忽然噼里啪啦一阵,吓得她赶紧拿帕子捂住了脸。 是栗子。 晏清源笑了笑,等她放下手,才倾身仔细看了看那白嫩嫩的面颊:“没伤到脸罢?” 归菀像是顿悟,恍惚一念:火星子溅花了脸才好。 她摇了摇头,坐的不安宁,本就还是懵懂年纪,同男子说一句话都要红脸的,此刻只觉煎熬,反倒不如让他抱到床上发泄了走人好。 可他真的只是在烤栗子而已。 手底慢条斯理地扒拉着火盆,眼帘一垂,像是也存着心事,归菀见晏清源罕有沉默,嘴里再没乱糟糟的混账话,头脑一霎间,有些清醒: 他们既然势如破竹,为什么不继续打了?蓝将军被俘了,是降了的意思,还是也被他杀了? 这里的长官没有出来接待他……他回邺城,要升官加爵罢? 神思飘来荡去,归菀不觉攥住了帕子,心里一阵松,一阵紧,晏清源忽的抬起头来,同她对视片刻,看归菀正襟危坐,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火箸捡出个栗子,吹吹气,掷到了归菀怀里。 然后耐心十足地仍是看她,归菀不知所措,晏清源笑道:“不喜欢吃?”说着也不在意,自己倒剥了一颗,递进嘴里,嚼了几口,起身打了帘子,往门口一站: 外头雪势虽消,但始终未住,他走回暖阁,突然问了归菀一句: “大江是不是也该结冰了?” 归菀本不愿意回答,想起那句威胁,闷闷摇首:“我不知道。”说完又后悔了,登时记起另一件事来,下意识就去补描抢救,“应该是的。” 晏清源上下看她一瞬,笑道:“不烫了,快吃你的栗子。” “你,”归菀小心拿帕子托起栗子,不知怎的,险些脱口问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慌慌捂住了胸口,她怎么能赤条条问他为何不南下了? “嗯?”晏清源皱眉一笑,询征的目光投来,归菀想了一想,红着脸低头把栗子递给他:“我不会剥,太硬。” 晏清源一面接过来,一面若无其事笑她一句:“想说的不是这个罢?” 归菀一下被定住,明显更慌:“我真的不会……” “路漫漫其修远兮。”晏清源三两下剥出个完好无缺的,笑着还给她,归菀一时反应不过来,晏清源也不做解释,一只腿支着蹲下,把烤熟的悉数挑了出来,点了点归菀鼻头: “离邺城还有些路程,好好吃,才有力气跟着我。” 他头一偏,看她自重逢,又清减了几分,纤秀可人,娇娇怯怯的,怕是再长几年,也难成丰腴妇人那一类,不过好在该有肉的地方,倒不贫瘠,晏清源眼神里闪过幽暗的光,若有所思地又笑了。 再过一夜,清早推门一看,雪已堪堪停了。 官道开始清理积雪,晏清源耐心多等了两日,见道路差不多了,大军随即启程。 柏宫仍未来相送,这一回,只随意遣了个小吏告知一句病体未愈,至始至终,也不见露面。 晏清源知道他这得的是时疫,自己前脚一走,他后脚自会痊愈了,也懒得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