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渐鸿来了,他依旧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戴着顶斗笠,站在栅栏外头,沐浴着晨曦朝段岭笑。 段岭轻手轻脚地起身,跑到栅栏前去,问:“你忙完啦?” 李渐鸿朝他说:“怎么也不穿袍子,病了怎么办?这就走吧。” 段岭说:“没牌子,得找祭事先签个押。” 李渐鸿说:“我来领我儿子还得给别人签押?这是什么道理,等我进来。” 说着李渐鸿就要翻墙,却被段岭阻止住。 “嘘。”段岭回头看蔡闫,转头正要开口,李渐鸿却抬手示意明白了,招招手,示意一起走再说。 段岭便回去找祭事写了张条子,摇了摇蔡闫,蔡闫睁开眼,眼里只是无神,仿佛不认识般地看着段岭,段岭试了下蔡闫额头,还发着低烧。 “去我那儿。”段岭说,“走吧。” “什么?”蔡闫轻轻地问。 段岭看了蔡闫就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李渐鸿已不知何时进了来,低头看着蔡闫,蔡闫便又闭上了双眼。段岭只得把半死不活的蔡闫胳膊抱起来,李渐鸿躬身,把蔡闫抱了起来,与段岭回家去。 当夜,家里多了不少吃的,段岭把蔡闫安顿好,便去打水给李渐鸿洗头洗澡,李渐鸿一身裸着,坐在井栏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月光照在他的肌肤上,犹如一只刚猎食回窝的豹子。 段岭给他搓背,搓胸膛,血腥味散发开来,李渐鸿又将被血染得发紫的手掌放进水桶里洗。 “爹。”段岭提起桶,朝李渐鸿头上浇下。 “嗳,我儿。”李渐鸿说,“人总有些事,哪怕刀山火海,明知必死,也要去做,你不要替他难过。” 段岭“嗯”了声。 他跪在李渐鸿身后,侧过身抱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背脊上,叹了口气。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这夜睡觉时,李渐鸿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段岭出神地看着帐子顶上,说:“如果天下人不要再打仗就好了。” “这话你四叔也常常说。”李渐鸿说,“每当我得胜归来,总会想起他的这句话。” 段岭翻了个身,靠在李渐鸿的手臂旁,闭上双眼入睡。 翌日,蔡闫又醒了,烧也退了,身体却很虚,他想下床,听见院子里段岭与李渐鸿的对话。 “这么跳的。”李渐鸿说,“从花盆先上篱笆,再上墙,来。” 李渐鸿教段岭跳墙,总是轻轻松松地一跃就上去了,段岭却每次都扑在墙上。李渐鸿便笑话段岭,段岭说:“跳不上去!我又不是你!” 段岭已到变声的时候,嗓子沙沙的,像只鸭子,李渐鸿一本正经地学着段岭说话:“我跳不上去!爹!拉我一把!” 段岭又怒又觉得好笑,拿李渐鸿没办法,李渐鸿便托着他的肋下,让他省点力,蔡闫下床来,李渐鸿便听见了。 “好点了?”李渐鸿问。 蔡闫点点头,李渐鸿便示意段岭过去照顾蔡闫,三人在桌前开了早饭,蔡闫全程没有说话,末了放下筷子,说:“叨扰了,多谢照顾,我走了。” 段岭说:“要不……” 李渐鸿却打断道:“回去了?” 蔡闫点头,说:“收敛我哥,家里头没人不行,还得回去看看。” 李渐鸿点点头,眼神示意段岭,段岭想起早上父亲的吩咐,说:“那……你照顾好自己,过几天我来看你。” 蔡闫说:“谢了。” 蔡闫一躬到地,段岭忙起身回礼,蔡闫便快步穿过回廊,径自回家,出门时还不忘关上大门。 第28章 局势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哪怕刀山火海,赴汤蹈火,明知必死也要去做。 蔡闻就不能做点别的吗? 李渐鸿对此的回答是:不能,因为他别无选择。 蔡闻与蔡闫的父亲蔡邺曾是中原的大儒,辽帝攻破上京后,蔡邺投诚,是南面官系结构的起草者之一,后受陈国反间计挑拨,蔡邺遭到辽帝冤杀,留下相依为命的兄弟俩,在南方所余不多的蔡氏亦人丁寥落。后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