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只得站在门里,郎俊侠看了也心酸,却知道不能再逗留,一闪身,消失在门后。 “读书,做学问,来日好做官。”看门那老头儿哄着段岭,说,“回去罢,啊。” 段岭回身边抹眼泪边走,天色昏黑,学堂里点着黄灯笼,走到一半已认不出路,多亏夫子与一众先生从廊前过,而段岭在这滴水成冰的大雪天里,坐在廊下抹泪。 “做什么?!”夫子未认出段岭,怒道,“娇娇滴滴,伤春悲秋,像什么样子?!” 段岭马上起身,生怕惹恼了夫子,又令郎俊侠生气。 “这是哪家的孩子?”一名先生问。 夫子端详段岭半天,终于想起,说:“喏,是那个一来便打架的,打架的时候怎不见这般娇气?跟着先生走罢。” 先生将段岭带到饭堂前,学童们已吃得差不多了,一桌狼藉,仆役给段岭打了饭菜,段岭吃得干干净净,将碗筷放下,木碗与筷盒上都刻着名姓,自有人来收洗,段岭便独自回到房内睡下。 不知何处有人吹起了笛子。 笛声飘来,若即若离,断断续续,犹如汝南城中黄昏里的一曲离歌,一切犹如一场梦。北上的月余时间里,段岭本以为自己已将段家之事忘了,有郎俊侠在身旁,便是他新生活开始的佐证。 然而一旦沉寂下来,昏暗的房内,窗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躺着,段岭便不敢入睡——生怕再醒来时,又回到那阴暗的柴房里,遍体鳞伤,惶恐不安,房中似乎有个梦魇,在等他入睡,一旦他失去了知觉,便将把他拽回到千里之外的汝南。 所幸那笛曲悠扬隽永,在他的梦里构织出无数桃花纷飞的画面,一直陪伴着他入眠。 郎俊侠站在屋檐下,斗篷上铺满了积雪。 他沉默良久,从怀中掏出一封未曾交出的信,眉头深锁。 小婉: 见信如面,送信之人是我所派,持有当年你未收下的信物,一并为证。 南陈有人叛我,局势紧急,为免你被朝中派出刺客挟持,请你随信使迁来北方,正月初三前,我会赶到上京,与你相见。 鸿 子时,正月初四,李渐鸿没有来。 郎俊侠回到琼花院中,收拾东西,换了一身夜行服,将斗篷罩在外面。 “又要去哪里?”丁芝出现在门外。 “办事。”郎俊侠漫不经心答道。 “已替你托好了人。”丁芝说:“巡司使的弟弟会照看着他。” “替我买间宅子,不必打扫。”郎俊侠掏出一张银票,压在镇纸下头。 “什么时候回来?”丁芝问。 郎俊侠答道:“十五。” 丁芝走进房中,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你带着的那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郎俊侠一身黑色劲装,斗篷挡住了眉眼,身材笔直修长,站在门口,罩上面罩,双目清澈明亮,注视丁芝。 他握着剑的拇指轻轻前推,剑刃闪烁着寒光。 “南方传来的消息,陈国皇帝削了李渐鸿兵权。”丁芝说:“武独带着十八名影队的刺客连夜北上,想必是去追踪李渐鸿的下落了,我想你既不跟着李渐鸿,竟一路上保护这么个孩子……” 郎俊侠缓慢地抬起左手,丁芝便收住了话。 “这事还有谁知道?”郎俊侠从面罩下发出声音,连剑带鞘按在丁芝的脖颈上,锋锐剑刃正抵着丁芝咽喉。 “只有我知道。”丁芝眉头轻轻一扬,抬起头,注视郎俊侠:“你现在若动手,便可永远保住这个秘密。” 郎俊侠沉吟片刻,似在思索,而后手中剑并未再出一分,撤手,从丁芝身旁过去,侧头看了她一眼。 “当心武独。”丁芝低声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