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思裕不是一直想借此案拖东宫下水吗?他甘心就这么结案?” “我听徐中丞说,之前外面有传言,将太子和妖言案扯在一起,圣上听闻之后,很不高兴。”付彦之说到这里,凑近苏阮耳语,“妖言都只提禅让,这传言却点明是禅让给太子,圣上大概觉着这是在强调储君,心中生出些别的怀疑来,特意叫御史台暗访。” 苏阮有点糊涂:“可太子就是储君啊!”这有什么强调不强调的? “太子不临朝不听政,也不见外臣,便只是个摆设。”付彦之继续耳语,“禅位二字,已让圣上如鲠在喉,有心人竟在京师点明禅位给太子,就等于是告诉臣民,太子就是那个唯一能顺理成章继位的储君。如此圣上虽也忌惮太子,但想也知道,太子这时候避嫌还来不及,哪敢冒此大不韪?” 苏阮有点懂了,但疑惑一点儿没少,“难道圣上怀疑是拥立太子之人做的?”谁会那么傻,给太子找麻烦?这明显是林思裕、杨刚做的! 付彦之却摇头:“圣上能猜到是谁,所以更加恼火。” 苏阮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懂了——太子如今深居东宫,谨小慎微,等闲都不出来,对圣上来说,毫无威胁性可言,圣上心中满意,自然不想动太子。 于是林思裕就着急了,他处心积虑地构陷太子,先是让边将同东宫扯上关系,事情没成,又出了个妖言案,他一定觉得是天赐良机,迫不及待地将禅让与太子联系起来,却忘了最不愿别人提醒有储君存在的,就是圣上。 而且,圣上向来最厌恶那些术士,也最忌讳所谓预言,林思裕为拖太子下水,硬是把这次的妖言给续上了结果,圣上怎能不恼火? “御史台查明白了吗?”苏阮想通以后,微笑问道。 “嗯,已经奏明圣上。” “那圣上想如何处置?” “还不知道,但一定会尽快了结此案,处死术士。” 苏阮点点头:“也好。那宋子高应该能无事吧?” “至多就是丢官,他本来也要回家奔丧的。” 苏阮叹口气,转念一想:“哎?那圣上叫你去,到底是为何事?” “让我别躲懒了。还有上次,圣上不是叫阿兄问我,我到底为什么当官的吗?” “你怎么答的?” “为国效力,经世济民。圣上说,既如此,就别在家里装病躲懒了。” “也罢,为人臣子的,还能如何?” 杨刚已经弄出京城,昨日欣儿满月,圣上也没少给赏赐,今日又亲自召见,台阶铺到脚下还不上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付彦之那点儿灰心之意,也早已散去,苏阮说得对,他不回御史台,最高兴的就是林思裕那些奸臣,但此刻,他还是为了宋景亮的去世有些难过。 “我去叔祖父那儿一趟,他应该也已得到消息。” 付嗣忠与宋景亮是好友,也上了年纪,听说好友去世,心中定不好受,付彦之确实应该过去安慰。 付彦之这一去,至傍晚方回,奇的是,他明明是去安慰长辈的,回来时竟一扫先前的沉痛伤怀,多了几分斗志。 “叔祖父说,人生在世,譬如朝露,都是短短几十年,何况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宋公这一生,不但未曾虚度,还将名垂青史,便是后世也要称一声‘贤相’,实乃我辈楷模。他无须我们悲悼,此刻更该做的,是尽己所能拨去乌云、重见天日。” “叔祖父真是老而弥坚。” 付彦之笑着点头:“是啊,他老人家,也是我辈楷模。” 他振奋起精神,第二日便照常回御史台。 另一边妖言案也在两日后结案,术士判凌迟、原汴州刺史赐自尽,家中男丁皆判流刑,另有几名与他往来密切、熟识术士的名士也一同获罪,至于宋敞,则只判了免官,其余宋家人无罪获释。 就在此案结案当日,礼部侍郎王进因蓄意散播妖言被免官流放琼州——王进父亲早亡,长于舅家,其舅父正是吏部尚书何明宇,圣上因此追究何明宇失察之责,令其致仕归乡。 王进是林思裕心腹,何明宇也因年老懦弱,对他言听计从,这两人一起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