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跟进去,诧然道:“你来了很久?” “也没多久,只是闻着满院饭菜香,饿了。” “还没用饭呐?” “没。”傅煜摇头,见春草正帮着整理桌案,便挑起下巴指了指,“这就操办起来了?” “虽说没打算把这涮肉坊经营得多好,却也得出师告捷,从头将各项事情打理清楚。两位许管事那边装修铺面、置办铜锅子和后厨的东西,又要打探清楚各处肉蔬的价钱,找个靠得住的铺子,还要挑男女伙计,一堆事的事。账目和人事都得理清,先拿来练手。”攸桐见玉簪又沏茶过来,端了搁在桌上,命人摆饭。 ——人都大老远来了,总不能饿着他失礼。 晚饭自是丰盛精致的。 云椒茶树菇细嫩鲜美,搁了碧绿葱段和鲜红的椒,色泽诱人,旁边一盘酱板鸭、一盘凉拌鸡丝,外加青嫩爽脆的笋、甘香软滑的苋菜,旁边则是乳白的鱼饼汤、开胃的牛肉羹。末了,端来一笼屉才蒸熟的热螃蟹,外加两份糕点。因傅煜来时还带了两样,一并摆到桌上。 攸桐搬出府后,不甚讲究规矩,晚饭独食无味,通常和许婆婆、春草她们一起,多张罗几样菜,吃着也热闹。 而今来了客人,装盘时便都换了精致小巧的菜碟,这边半份,剩下的人留给她们。 春草和烟波怕攸桐吃亏,便先在旁伺候。 傅煜已有许久没吃到攸桐厨房里的饭菜,难得能尝到旧日味道,自是敞开怀去吃,碍着春草和烟波在,不好说旁的,便问她涮肉坊筹备得如何。 攸桐便说给他听。 ——涮肉坊的铺面倒是好找,铜锅子、菜蔬之类的也无需担心,最要紧的是人。攸桐嫁来齐州才一年,陪嫁的田产里也没有在齐州的,便将在别处当差的许婆婆的两位孙子调了过来,那两位先前也在攸桐的陪嫁处管过许多事,做事稳妥周全,已定了兄长许长青当掌柜打理店内之事,弟弟许长松则采买菜蔬果肉。两兄弟手脚麻利,东西备得差不多,前阵子也细心打听着寻了男女伙计,就差调理清楚,店面开张了。 傅煜听她这般,也觉放心,唇角便渐渐带了笑意。 笼屉里螃蟹膏肥肉嫩,傅煜取了一只,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手底下利落熟练。 片刻后,将一碟剥好的蟹肉递到她跟前,膏肉摆得整齐。 攸桐讶然瞧他一眼,再瞧瞧那繁琐的银剪银针,眉眼便浮起笑来,“有劳啦。” …… 一顿饭吃完,已是戌时将尽。 攸桐吃得心满意足,傅煜显然也算大快朵颐,神情难得的松快。 春草烟波已回去用饭,厅门敞开,只剩两人对坐。攸桐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旧事重提,“将军几日造访,不会只是为这顿饭吧?” 谁知傅煜淡然颔首,“主要是为这顿饭。” 攸桐未料他如此坦诚,巴巴地跑来吃饭,倒是一噎,便见傅煜唇角微动,道:“过两日我须去趟京城,还会去造访令尊。你这里可有话要我转告?” “转告的倒是没有,不过……”攸桐沉吟了下,道:“我写封家书,烦你带过去,行吗?” 这当然是无妨的。 旁边桌案上笔墨齐备,傅煜踱步过去,坐在她对面磨墨养神,攸桐则慢慢写家书。 跟傅煜和离后,她立马写了家书回去,向魏思道解释和离的缘由,因怕闹得两家罅隙,便将过错大多都揽到自己身上。过后,魏思道自是回信过来,怒斥她胡闹、不识大体。攸桐默默受了,又写家书回去解释。因两处离得不近,倒还没收到回音。 这回傅煜既要去魏家,自然得尽量打消魏思道的芥蒂,她绞尽脑汁,将傅家夸了一遍——譬如虽和离出府,傅德清却无半点责怪,还有意维护;傅澜音亦时常登门,给她撑腰;傅煜更不曾出半点怨言、为难她,反倒宽容维护等等。 一封信写得冗长细致,她时而蹙眉,时而咬着笔头,时而奋笔疾书。 傅煜则坐在她对面,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搬出了府,她的精神气色都似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心存顾忌、亦无需藏巧收敛,像是上等美人图点染了娇艳的颜色,姿容窈窕、秀色可餐,更添□□。胸中强压积攒的闷气、激荡翻涌的感慨,也在她的美食果腹、言语含笑后,消弭于无形。 若不是知道她会断然拒绝,傅煜几乎想留在此处,度此良宵。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