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百般不肯,还是舅妈赵红安慰了她:“娘,春枝儿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俩村子隔得又不是那十万八千里的,以后过来也容易。这次也是家里刚刚好转一点,拿来招待外甥的菜实在不像个东西,一点荤腥都没!春枝儿冬枝儿,等你舅下次分的钱粮多一点,你们舅妈我咋地也要给你们弄几盘子带油的菜!” 刘老太一边抹泪一边说:“对,我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外外们的好菜给省出来,俩娃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姥家啥好东西,我对不起她们……” 姐妹俩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刘老太,收拾东西回断尾村了。临走的时候,刘老太领着舅舅一家,大姨小姨和他们的孩子们送出了老远,一大串人,看着颇为壮观,像是送姐妹俩去前线似的。 回到断尾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才进门就和刚出来的媒婆撞上了。 “这不是春枝儿吗?你们从姥家回来了呀!” “刚回,这就走啊?” “坐了老一会儿了,该回去了,你们进去,别送!” 那媒婆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留俩姐妹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媒婆上门是做什么的,家里这时候怎么说都不应该和媒婆这种职业发生什么关系,难道是给二蛋儿娶媳妇?会不会太早了点。 这个疑惑在晚饭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王老太在饭桌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这事儿得快些定下来,不要彩礼还赔嫁妆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总不能让老二打一辈子光棍儿?” 全家人没有人反驳,只有周杏儿稍微表示了反对。她这个时候跳出来也不是为了王有孝着想,纯粹是想着不唱个反调骨头难受:“怕是要再看看?我听说那女人邪性,克夫,还生不了孩子,二叔娶了不太好?” 王老太瞪眼:“那是她先头的男人命短!真要克夫,第二个男人咋还没死活得好好儿的呢?生不了孩子算啥,老二都这年龄了,能生的还能看得上他?人家肯带着嫁妆过来和他凑一窝儿就是他烧高香了!” 王有孝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点赤红,他窘迫地低下头,没好意思说什么。 其实王老太说的话的确也是他的看法,他很清楚自己的条件,根本不奢求什么年轻漂亮能干生娃啥的,只要能让屋子里有点人气儿,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个人和他说说话,哪怕这女人啥事儿都不干天天躺在炕上嗑瓜子皮,他也愿意。 说起来也该是王有孝命中不孤。 那个女人并不是王家主动求娶的,而是她主动托人上门来说和。这女人叫董三姐,是个命苦的人,嫁的第一任丈夫害病死了,第二任丈夫倒是没死,然而俩人一直生不出孩子,拖到快四十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婆便主张把她给休了,宁可倒贴一点钱粮也要把她打发出去。 这个年头结两次婚又被休了的女人不多见,董三姐不好一直留在娘家遭人白眼,便开始寻觅合适的人再嫁,经过一番打探,她看中了王有孝为人老实勤快,年纪也比她大一点,就果断决定押他这一注。董三姐的娘家为了早点甩脱这个不吉利的累赘,宁可也倒贴点钱粮,两处凑成一份儿还不错的嫁妆后,找人来王家提亲。 王老太拿了主意,王有孝自己又答应,那女人只是克夫并不克婆家人,也没带着拖油瓶来白吃白喝,王家没人站出来反对,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 程冬至得知事情原委后,也替王有孝高兴。趁着没人的时候,她偷偷对王有孝说:“恭喜你啊二伯,以后可算是有个做伴儿的人了。” 王有孝脸红了红:“以后要是她对你不好,你和我说,欺负我也不能欺负你。” 程冬至大笑了,这二伯,说话真好玩儿!怎么像是担心娶了后娘欺负自己女儿呢? 她把这个有趣的事情同王春枝说了,王春枝也笑,笑完了后感慨:“奶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为啥这么说?” “你现在还小,说了你不懂。等二伯娘进门了,你慢慢琢磨一段日子就知道了。” 王有孝是个大龄光棍儿,董三姐又是个嫁过两次人的,大家连过场都没走,直接挑了个日子让董三姐晚上带着她那些被褥盆筐进了门,这个过程中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第二天又很普通地出现在了王家的饭桌上。 王家人对董三姐的打探是带着点窥视意味的,一看到她便想起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说她命硬,是个石女或者妖女,等等。男人们不敢多看她,那是要不得的事情,周招娣和邓翠兰她们俩就多少有些放肆,眉毛和眼睛不住地传递着些只有她们俩才懂的意思。 然而,董三姐长得既不好看也不难看,非常路人的脸,唯一令人注意的就是偶尔一笑就露出几颗白牙,带着点憨气。她穿着一身乡里所有妇女都会有的袄裤,还有黑色的布鞋,一身行头像是公社里集体定做发放的一般。 她是这样的寻常而正常,以致于连最想挑她毛病的王雪花一时都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