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绿色的柳条儿插在了坟上,徐子期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将刚在车上给如意编着玩的柳圈摆了上去。流珠皱了皱眉,暗自道:他徐老三生前被带的绿帽儿还少吗,你倒好,还给他坟前搁绿柳帽儿。 她腹诽着,又见这青年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即半盘着腿,坐在坟前,望着那墓碑,竟微微勾唇,凛声道:“卧龙跃马也好,莺儿燕子也罢,最后都付做黄土一抔。足可见得,人生苦短,还需得及时行乐,活得就是个畅快,管他旁的许多,都不必理睬。二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流珠微怔,扯唇一笑,轻声道:“也不是谁人都能像小将军这般洒脱。若是全然不顾,便会有别的辛苦,命说不定,也会短些。” 徐子期拿着酒囊,饮了口酒,随即又将那囊袋投入流珠怀里,一双眼儿直直地凝视着她,道:“二娘也喝口罢。” 流珠合了合眼,强抑着怒气,凝声道:“大哥儿在这坟前,还是收敛些好,以免三郎看了,心里头不舒坦。” 徐子期却蔑然笑了几声,沉默半晌,冷声道:“二娘可知道我亲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流珠一顿,道:“儿找上他时,问过几句。听说也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娘子,爹是举人,只是不擅官道,又不懂理财,由此没落,这才不得已将女儿嫁与了三郎,随后便生了你。” 徐子期笑了笑,眯着眼,回忆道:“自打生下来,我就没见过徐道甫几面。他这人看着忠厚老实,心里头的腌臜心思却也不少,二娘真是瞎了眼,才找上他。他遇着二娘这样的美娇娘,自然只想着揽入自己怀里,哪里记挂着还有我这个年岁相当的儿子?” 顿了顿,他眉眼放冷,继续道:“我娘因识文断字,颇有诗才,便被富贵人家请去,教家里小娘子识字作诗。徐道甫一年到头才能得几个银钱?家里面,全靠我娘贴补。他拍拍屁股走人,也是我娘帮着料理田地。后来那富贵人家里的一位郎君,只不过和我娘对了几首诗,便被那碎嘴的说了闲话,话传到我那不明事理的太婆耳中,她便开始找我娘的毛病。” 徐子期的声音愈发低沉:“后来我娘又怀上孩子,她偏怀疑这孩子,不是徐道甫的种,便使了主意,叫我娘意外流了孩子。我娘养身子的时候,徐道甫自外归来,听说了之后心里面也生了疑,对我娘冷言冷语。当时正是夏天,乡间热得不成样子,太婆教我娘捂着被子,说是这样对身子好,我娘热得神志不清,我要去请大夫,却被徐道甫揍了一顿,说我是和太婆对着干。被子捂了整整一天后,我娘中了暑气,脸儿通红,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自此没了声息。” 听得这番往事,流珠不由大惊,抬眼定定地看着徐子期,却见青年紧抿薄唇,泪珠儿一个劲地在眼里打转,却一直强撑着,不曾落下。半晌过后,男人眨了眨眼,嗤笑道:“徐道甫这种人,死了也有人年年祭扫,可怜我娘,坟都被洪水冲了,世间又有哪个还记着她?我救不了我娘,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已是此生大恨,若是还要看着二娘落难,我也实在不算是个男人。” 流珠垂眸,望着他道:“凡事……需得量力而行。阿郎该也知道……一朝怒螳臂,跳踉何其愚。” 徐子期大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低声道:“我不是徐道甫那般的愚人,二娘不必忧心。”言罢之后,他遽然起身,黑靴碾着坟上尘土,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点上方孔纸钱。寒风乍起,纸钱四散,流珠但闻得徐子期似笑非笑地对着那墓碑道: “父亲爱钱,我便多烧些。只是父亲可还记得,老家有个旧俗,叫做收继婚?瑞安如意也好,二娘也罢,子期替父亲照顾便是,父亲安心投胎去吧,莫要忘了投个好人家。” 这叫什么话?流珠简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直觉得那徐道甫都能被他气得活过来。待到上了车架,流珠不由隐隐忧虑起来——徐子期的这满腔孤愤,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下来。祸根子全都埋了下来,以后又如何能够善了? 另一面,鲁元带着收拾齐整的傅朔入宫面圣,兄弟妹三人,围坐一桌,边吃菜喝酒,边说笑起来。傅朔虽已有近三十岁,性子却还和当年刚出海的那个毛头小子一般无二,笑起来声音极大,全无顾虑,官家含笑听着,竟平白有些临渊羡鱼之思。 傅朔饮了杯酒,慨然叹了一声,鲁元听见了,朗声笑道:“你这混账,竟还有愁事儿?” 傅朔撇了撇嘴,委屈道:“阿姐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好歹也是个人,自然有开心事儿,也有烦心事儿。这一去这么多年,回来之后,人事皆非,怎能不令我感慨?想我走的时候,大宁夫人还在,阿爹阿娘还在,哥哥姐姐们个个都好,而如今,夫人吞金去了,爹和娘都病去,哥哥们也各有各的难,姐姐们全都嫁了我不认识的家伙——就剩个尧姐姐还在京中,但也没能寻着如意郎君,我怎么不愁?” 他这一番话,令得席上静了半晌,鲁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