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便处尤为酸痛,支撑不住,不得不半倚在小案之上,昏昏沉沉间又见鲁元公主抄的那《楞严经》上写着——“……妄号帝王。自取诛灭。……一切众生实本真净。因彼妄见。……发起妄情。情积不休。能生爱水。……” 官家兴致颇高,于佛前蒲团上来了三番四次,这才堪堪作罢。阮流珠几无气力,傅辛瞧着她面带红晕的苍白模样,心中快慰,拉了她起来,动作竟十分轻柔地替她穿好衣衫,又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她。阮氏心中恨极,但因尚有惦念,便强笑道:“儿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又是来求官家恩典的。” 她话音刚罢,傅辛懒懒抬眼,正欲张口,却听得关小郎在外头急声轻唤,说是傅从嘉来了。傅辛一笑,对着阮流珠道:“随朕去殿内,给朕伺候笔墨。若有所托,边研磨边说。” 阮二娘瞪他一眼,恼得不行,看在傅辛眼中,却是似嗔还怨,满是风情。他勾唇轻笑,硬是拽了阮流珠起来,随即望着那湿透了的蒲团,意味深长地微声道:“这蒲团,可得好生供起来。” 及至殿内,阮流珠半靠着龙案,装模作样地研着墨。傅从嘉还是一派俊美少年的清朗模样,坐在傅辛下首处,帮着傅辛先行阅过章折,分门别类。 理政殿内平寂至极,便是此时,阮流珠开口,斟酌着笑道:“官家,儿待在闺中,闲暇之时,想出了个点子来,说不定能对官家有所助益。” 傅辛只沉声笑道:“有话只管直说。” 他此言一出,阮流珠便懒于铺垫,更懒得顾忌那傅从嘉在旁,反正他这人扮猪吃老虎,肚子里比谁都明白。流珠故意带着些许娇蛮口吻,直接道:“儿的那生意,打的旗号就是独一份儿,若是人人都能学得,儿还做什么买卖?若是官家能给儿一个恩典,教这天底下,只儿能做那雪裙,不知该有多好。” 傅从嘉闻言,悄悄抬眼,却忽地瞥见流珠裙子上带着湿迹,水渍连成一片,半干未干,十分暧昧。他心下了然,只低头不语,又听得父亲道:“你必已经想好恩典罢?” 流珠研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儿听闻昔有陆氏女,创下许多绣技新法,最后却因郎君宠妾灭妻之故,潦倒而死。亦有农户赵氏子,是他培育出了新麦种,令得天下受益,可最后因子孙不肖,饿死街头的人,也是这个赵郎君。这聪明人都死得这样惨,以后谁还敢胡乱聪明?若是官家能立个规矩,大加犒赏这些尤善发明之人,或是……” 她还没说完,傅辛就搁了毫笔,半倚在椅上,状似有些慵懒地笑望着她,目光却格外深沉。他这目光,令流珠心上微凛,便是此时,傅从嘉颇有精神地朗声插道: “二娘说的,竟是个好主意。百姓受此鼓舞,便没了后顾之忧。像新的纺织之法、新种子这一类的,朝廷出钱犒赏,随后推广天下,似陆氏和赵氏这般的聪明人,便不会心灰意冷,说不定此后民智渐开,这日子过的,便能愈来愈方便。而像二娘这样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商货,若果真有出奇之处,朝廷也不必奖励她,只令旁人不能随意效仿便是。这样一来,也能匡扶正道,杜绝造假之辈……” 傅辛骤然伸手,抬笔朝那傅从嘉掷了过去,少年错身一躲,笑了两声,便见父亲沉沉看着自己,声音平缓地说道:“先前你与傅从谦争论愚民之利弊,朕叫你二人写了文章,论述己道。文章传阅下去,满朝文武,除了像金玉直、薛微之这样的初出茅庐之辈外,没几个站在你这边的。朕叫你好生思量,如今看来,你却是全无长进。” 傅从嘉正了正面色,扬着下巴,皱眉道:“父亲和叔伯之理,我怎会不明白?我相信我的道理,父亲也不是不知。眼下国库紧张,收入减少而支出愈多,国之周边虎狼环饲,虽说咱们不将那些蛮人放在眼中,但若是日后开战,也定是所耗甚多,不能不虑及。似这般景况,比起愚民来说,使民智之,更有裨益。” 傅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转至低眉顺眼的阮流珠身上,随即又道:“此法还需再议。且先搁置,待与群臣商议后,再行决定。” 流珠只对他一笑,目光温和,好似全无怨言。她这副模样落入傅辛眼中,却令官家眸光微微转冷,唇角却翘了起来。 东兔西乌,飞金走玉,十数日过后,已近三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吕物皆春。流珠正看着瑞安及如意学习诗书,做最后冲刺之时,便见怜怜款款走来,为母子三人端上茶点,并笑着轻声道: “外头可热闹呢。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