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迹罕至,野草疯长,僻静至极,平时唯一的声音便是落在梅林里的鸟喳喳对语。那梅林不是宫人精心培植的,前朝的时候就有了,是由吃剩的梅核繁衍出来的。 相传,缘因前朝某位皇帝的妃子。那时苑西还不是冷宫,那位妃子尤爱吃梅,各地每有进贡梅食,皇帝总会命人送去,那妃子习惯边走边嚼,吃完就随意丢弃果核,后来便有梅树从土里长出,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后,开花结果,自然脱落、后人摘取果实,树下和附近食完离去、鸟兽偷食,带去周边,年复一年,到了当朝已繁衍成一片梅林。 冬日里,梅花开得正烈的时候,香气浓郁得能嗅醉人,只要有些微风就能飘出老远。而此花幽独,本就适合在这种寂静得无人打扰的地方盛开。无可奈何,此刻,外面已围了重重看守的士兵。 郑媱从窗前向外望去,茫茫雪地,被昨夜的风刮下来许多花红,铺列陈杂,乱如红墨点染,何尝不跟泼溅的血一样呢? 守在外面的士兵不约而同地跪地,下一刻,郑媱便看见皇后的身影了。 初晴的日光很好,照在皇后的脸上,使得她脸上的每一处细微都让郑媱看得格外明朗,比起那日相见,皇后的脸上又多了两团乌青色的眼圈,隔窗与皇后对望,仅对望了那一眼,郑媱便知道发生过什么了,看样子,她是昨天刚刚得知她被抓的消息了,她实在无颜见她,想没有任何担当地逃,可那样就真的太懦弱了。 郑媱挪动脚步,离开窗边,皇后恰刚进屋,姐妹二人相见,互相凝睇一眼,皇后伸手就来摸她的肚子,她下意识地往后迅速退了一步。 皇后有些心凉,展颜一笑:“媱媱很在乎这个孩子是么?连亲姐姐也要防着?” “不是防着姐姐,”郑媱看出她的不悦,咬咬唇,连自己都不知要怎么解释刚刚那往后一步的推却了,为什么要退一步,她真的无心,就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说到底,还不是么?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深深的羞耻,咬紧了唇,她干脆脱口:“姐姐,会让我一直留着这个孩子么?我怕你像……”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后倒似没放在心上,主动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所以之前一直不敢告诉我自己怀孕了?傻丫头,留或不留,你自己决定吧。这孩子在你肚子里一日,你自己就会少吃些苦,但是,要是等他生下来了,他的父亲还不回来可就糟了,至于原因,你知道的;要是现在不留,就没有后患,可你自己免不了皮肉之苦,公孙戾一怒之下可能杀你,连我都救不了你……”皇后顿了顿,又问:“曲伯尧知道你怀孕了么?” 郑媱摇头。 皇后一哂:“想不到你竟爱他至此……你自己当初不是打算不留的么?怎么反悔了?舍不得了?……” “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姐姐一看就知道,”皇后道,“今日这种处境,是你当初做的最坏的打算吧,如果没有发生,你跟他在一处的话,就会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如果发生了,你与他分离两地,万一被公孙戾拿来要挟他,你就不留孩子……你当初是不是这样打算的!” 郑媱不说话。 “媱媱,你真傻,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以后你们又在一起了,你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皇后一抹眼泪,怜惜地将她拉到怀中:“傻妹妹,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样为他着想……既然你舍不得了犹豫了,那把孩子留下吧,兴许他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回来了;要是那时还没尘埃落定,姐姐再陪你一起想办法吧。其实姐姐也是希望你留下孩子的,那样你就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公孙戾本就是想拿着他去威胁他的,先生下来吧,或许他就回来了,就是回不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想办法……公孙戾也已经答应我了,你就在这里安心养胎,他不会再为难你了,只是这外面监视的人免不了的……” 郑媱将脸埋在皇后肩头,喉头哽得泣不成声,“姐姐是不是又为了我去求他了……对不起,我总是让姐姐担心……”她呜呜咽咽着、断断续续地谴责自己,差点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而皇后也已泪流满面,要离去时又不住叮咛。 怕她一个人住会孤独害怕,皇后想调几个人过来伺候她,便征询她的意见。郑媱想了想,有些为难地开口:“姐姐能不能帮我从狱中救一个人?” “卫韵么?”皇后不允,道:“那女人,你该忌惮的。” “不是,她是右相府里的丫鬟,名叫|春溪,应该在右相府被抄没的时候也一并被关起来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