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御史台的一个小御史便冒死上奏道:“陛下,微臣……微臣有本要奏!” 谢凝并未在意,只问道:“你要奏什么?” “微臣……微臣要参一个人。”小御史道,“此人大不孝!” “哦?”谢凝来了兴致,问道:“此人是谁?” 小御史一辈子也许就敢在此时看皇帝一眼,脸上已毫无血色,害怕得浑身颤抖,但目光却仿佛视死如归,双膝一曲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大声道:“此人正是当今圣上!” “放肆!”朝堂瞬间数十道呵斥声。 “慢着。”谢凝抬手制止,和颜悦色地问道:“爱卿,朕怎么不孝了?” 小御史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道:“陛下,子不言父母之过,孝为治国之本,陛下如今大张旗鼓地彻查旧案,向天下昭告先帝为君之过,更议论他家是非,暗示先帝德行有亏,是为不孝!陛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不孝则不德,不德则难以服天下,四海列国,恐生变化。是以微臣冒死谏言,望陛下适可而止!” 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咚的一下,空气里似乎都有隐约的血腥味了。小御史尤且不停,大声道:“微臣大逆谏言,求陛下赐微臣一死!” 然而小御史视死如归地等了许久,却只有一声轻笑:“噗……” 谢凝好笑:“你这小御史,倒是挺会安罪名的,先给朕安一个‘不孝’,再给自己安一个‘直言进谏而死’的帽子,实在是有趣。小御史,你抬起头来,朕有话问你。” 她声音里不怒反喜,和预期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小御史忐忑地抬头起来,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谢凝温和地问道:“爱卿,朕呢也识得几个字……” 这话也就她自己说得出来,陆离站在殿下和宋明璋、段昀等全都笑了。 谢凝横了他们一群人一眼,继续道:“……既然你说朕不孝,朕倒想问问,何谓‘孝’?” 小御史想也不想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是么?”谢凝疑惑道,“这《孝经》里有两句话朕不明白,一句是‘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还有一句,‘资于事父以事母’,爱卿,你跟朕解释一下。” “前一句是说,孝道,开始于侍奉双亲,随后要为君王效力,终于扬名后世,使父母荣耀。”小御史还不知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里,老老实实地解释说。“后一句紧接着是‘而爱同’,这是说,要用侍奉父亲的心侍奉母亲,爱心乃是相同的。” “是么?朕还以为先贤没提过侍奉母亲呢。”谢凝叹了口气,忽然转了话题问道:“爱卿,若是你的母亲遭人污蔑,你当如何?” 小御史这才察觉,讷讷地不敢回答,只好说:“陛下,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若是受到夫家的委屈,当隐忍以示贤德。” 这话是说得挺巧妙的,毕竟在场的男子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谢凝又问道:“若是有人恶意误导,叫你愤怒之下误杀了你的妻子呢?” 这下小御史答不出来了,被人陷害而杀妻,若是不予追究,便是不义。而若是追究,那不就是说明女帝为闻家出头之事本就在道义之中、孝道之内? “唉……”谢凝叹了口气,“爱卿,朕看你是糊涂了,念在你对朕一片忠心的份上……来啊,杖责二十,还有,在家休养多少天,就给朕抄几份《孝经》。” 羽林卫早看不过去了,立刻便进来将小御史拖走了。 谢凝想了想又道:“国子监祭酒可在?” 国子监祭酒赶紧出列:“老臣在。” “方才之辩叫朕十分好奇,你回去叫国子监学子和太学学子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