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回上首,以手撑额不觉出起神来。文夫人上了年纪,这两年也越来越容易出神了。 本来今日文夫人的生辰并不准备大肆操办,奈何地位摆在这儿,最后到底还是成了宫宴。文夫人出身高,对这样的宴会交际向来如鱼得水,优雅大方,是诸位贵夫人标榜的对象。 这会儿满堂热闹,却使她心底生出一股疲乏,一点儿不愿动弹,便静看着阿悦为她前后忙碌。 阿悦今日盛装出席,微敷脂粉,美若春日花蕊,芬芳迷人,亦添上一份雍容之态。 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由宫婢引领落座,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对位置都颇为满意。再看今日摆宴的规格和宫婢內侍的举止,不得不说对年仅十多岁的小皇后而言,已经做得很好了。 有人小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仗着得陛下几位宠爱就霸着整个后宫,不让陛下纳妃啊。”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娘子,生得美貌,本是要被家中送进宫的,哪知道陛下一句话断了她的路,心中不免忿忿。 她旁边的人听了,笑睨了眼,“人家有家世有相貌还有宠爱,不想委屈自己怎么了?这酸味儿,可真是来得奇怪了。岁香,去徐娘子那边儿看看,问她身边的人愿不愿意同我换个位置,坐这儿熏得难受。” “你——”那娘子气结,到底不敢在这宴会上闹事,只能忍下了。 类似这二人的争执,在这场宴会中着实不少。不过她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绝不会不识趣地搬到台面上。姜府的几个郎君如今都身担重职。皇后又独得圣宠,如那人所言,这是旁人酸不来的。 寒暄过后,众人一一给太皇太后呈上贺礼,泰王等几位带头敬酒,助兴的节目也随之入场。 往年助兴的歌舞都大同小异,毕竟当今不图享受,也就走个过场罢了,众人若真想看别致的,还不如在府中豢养几个舞姬来得痛快。不过没想到今日倒出了新花样,在水榭中搭建了一座莲花台,那飘然若仙的白雾也不知从何处而来,氤氲了整个莲花台。身披轻纱的舞姬和乐而出,脚踏莲花,婀娜的身姿摇曳起伏,好似随时要离去的月宫仙子。 点睛之笔除去这白雾外,更有这清泠如泉上激石的古琴声,从声便可听出,这琴必定是把绝世佳品,而这抚琴的……已有精通此道者听出,抚琴者竟像是已经退隐山林的松宁君。 琴声悠悠,仙气茫茫,众人在这双重享受中如痴如醉。 文夫人也被这美景美乐唤起了精神,目露笑意,万万没想到阿悦给的是这样美的惊喜。 “白雾不难做出,但松宁君早已说过不再出世,我很好奇阿悦是如何让人打动了他。”欣赏过后,魏昭亦有好奇。 众人沉浸其中,说明自己的辛苦没白费,阿悦心情大好,道:“我自然打动不了他老人家,但他的几个徒儿总不会都随他一直归隐山林,功名利禄他们不稀罕,但宫中多的是琴谱的孤本,以此请他们为太皇太后的寿辰奏一曲还是不难的。” “原来如此,阿悦果真费尽了心思。” “只要阿嬷能高兴就好。”阿悦目光望向首座,看文夫人含笑欣赏这舞乐,也跟着露出笑容,“以前阿翁在时,总会挖空心思去让阿嬷开心。我做不到阿翁那样,总要让阿嬷在生辰时多笑一笑。” 文夫人的兴趣爱好都被魏蛟摸得透透的,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她,像当初进临安城见到舞姬舞姿优美都第一个想到送给文夫人,可见平时夫妻两是如何相处的。 自从魏蛟离世后,阿悦觉得,外祖母的生活就寂寥了许多。有时候她分明在看着他们笑,却无法让人感觉到真正的笑意。 这样一对恩爱夫妻不得不被岁月分离,着实是件残忍、令人唏嘘的事。 想到这儿,阿悦手指微动,恰好碰到魏昭衣袖,令他低首看来。 “阿兄……”阿悦撞进他温柔的目光,心也像是被什么软软撞了一下,“如果今后我们也分开了,我希望阿兄能开心,不要一直记着我,偶尔想一想就好了。” “嗯?”魏昭握住了她的手,低沉道,“上次是谁说自己醋劲大,不许我接近其他女子的?” 阿悦怔了一怔,“阿兄这么这样肤浅,开心就一定要另外找美人么。” 她的话分明就是那个意思,这会儿却倒打一耙,魏昭好脾气地包容,“那是我理解错了。” 不过这话让魏昭心中不免一紧,想到了阿悦的病。本是他年长阿悦十余岁,如果论年纪,先离开的也是他才对,可因着这病,到头来竟是阿悦要…… 他收回沉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