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此刻成了遍地宝石,耀眼得紧。 宫中传来钟鸣时,册后大典即将开始。 耳边是那沉沉的钟声,皇帝静静地骑在马上,手里紧紧攥着缰绳,眉目终于沉了下来:“入城。” 同一时间,宫中喜气洋洋地开始了册后大典,新后坐在坤宁宫里,头戴大红盖头,上头绣着金丝凤凰,身上俱是繁复的佩饰,有象征百年好合的如意金锁,有寓意国泰民安的大红绳结……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凤冠霞帔酸了脖子,身上的繁重饰物叫人难以忍耐,可她始终静静地坐着,连脊背也挺得笔直。 太后那来的姑姑在一旁低声嘱咐她:“时辰到了之后,会有人接你去乾清宫,大殿之下文武百官都在,你会由礼官牵引着一路走过乾清宫门口的大道,然后上了石阶,与皇上站在一块儿——” 那姑姑正絮絮叨叨念着,忽然被新后打断:“姑姑说这么多做什么?横竖我也走不到那一刻。”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清冷,虽柔和,却不容忽视。 “左右到了乾清宫外头,下了撵车,就要去了这盖头,你以为没人会发现我不是昭阳吗?” 姑姑一顿,默了默,不知该说点什么。 明珠笑了两声:“你说新皇帝会将计就计,为了不让这场大典变成笑话,所以由着我演到大典结束,还是会当场龙颜大怒,直接要了我的命?” 外头的钟声就在这时候响起,一声一声,沉沉地闯入耳里。 “吉时已到,请娘娘动身,准备参加大典!”外头的宫人在门口朗盛道。 那姑姑看了看这道红色的人影,太纤细,太柔弱,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支撑着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一步。 “姑娘,起身吧。”她低声说了句,那语气听起来却似乎更像是在叹息。 她想起太后把明珠和流云叫到慈宁宫去的那一日,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明就里。 太后说:“哀家知道你们与她是好姐妹,如今她身怀龙子,却被老四关了起来,不日就要封为皇后。此举不为别的,只为羞辱皇帝,羞辱昭阳,而她若是真参加了册后大典,顶上了老四皇后这个名号,那肚子里的孩子这辈子都洗不掉不清不白的污名了。” 两人面色惨白地跪在那里,不知所措。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一字一句道:“老四在这宫里一手遮天,也不过就这么几天了。皇帝已经在回宫的路上,大军在,朝臣也在,这天下还会回到从前的样子。但哀家要确保的是皇帝的名声,若是昭阳成了老四的皇后,那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是皇帝的污点,等到皇帝回宫,那孩子哪怕平安出生,也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闲散皇子,而昭阳——” 她顿了顿,轻声说:“为了保全皇帝,哀家只能赐死她,别无选择。” 皇帝就要回宫了,太后需要一个代替昭阳的人,那个人最终成了明珠,跪在大殿里瑟瑟发抖,却挺直了脊背说着“我去”的明珠。 太后默了默,仍然问了句:“你当真愿意替她去遭这一劫?” 她抬头望着大殿之上的人,语气虽轻,却不容置喙:“我父母在我年幼时惨死,每一年的忌日,是她替我备好祭品,与我一同偷偷在宫里头私自拜祭他们,有一年被侍卫逮到,一人挨了十个板子,痛得哇哇大哭时她还对我笑,说不怕不怕,明年还来。我十一岁那年发了高烧,昏迷了两日,人事不省,按规矩病重的宫女是要被拖到喜乐堂里自生自灭的,是她把事情瞒了下来,彻夜不眠地守着我,给我拧帕子擦身子。后来我病好了,她却瘦了一大圈。整整十年,我们一起长大,虽不是有福同享,可有难她一定会替我挺身而出。我是孤家寡人一个,眼看着她跟了皇上,有了心上人,有了孩儿,我从心底里为她开心。如今她需要我了,我又为什么不能为她赴汤蹈火一次?” …… 姑姑叹了两口气,扶着身穿大红喜服的她走出了坤宁宫,宫门口停着撵车,明珠慢慢地坐了上去,姑姑跟着撵车和众人一起随她往乾清宫去了。 那撵车过了一路又一路,忽然有大队宫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见到他们急吼吼地喊了一句:“有人攻城!皇上有命,要我们立马把皇后娘娘带到城门口去!” 为首的侍卫不卑不亢地拱手朗声道:“得罪了,皇后娘娘,还请您跟属下走一趟。” 撵车落地,身穿喜服的人慢慢站了起来,从衣袖里拿出一团东西,那是一方手帕包裹着什么,薄薄的,轻若无物。她侧身将东西递给那个一路伴她过来的宫女,低声道:“姑姑,麻烦您将这个交给方淮方大统领。” 那姑姑有些怔忡:“这个……”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