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病一场,卧病在床好些时日。皇帝久违地去了一趟坤宁宫,见皇后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忧心忡忡的。 他俯身看了看她,轻声问道:“感觉如何?好些了没?” 皇后抬眼时,眼圈微红,低低地叫了声:“皇上。” 她本来生得就很好,此刻病容也仍是清秀好看,一如从前。皇帝与她其实也是有感情的,毕竟太傅昔日还在时,他与皇后常常见面,他待她很好,时常送些小玩意儿,澜春有的她也有份,皇帝把她们都视若姊妹。 见她这副模样,皇帝蹙起了眉头,轻声道:“你好好养病,别的无需多想。” “是我害了您。”她有些哽咽,支着身子想坐起来,“当初若不是我一心想保全父亲的脸面,要您娶我做了太子妃,您如今也不会这样捉襟见肘,被人把大皇子的身世拿来当话柄。” 任谁被戴了绿帽子都是奇耻大辱,何况这人还是皇帝? 皇帝感念太傅的恩情,可当时自顾不暇,保护不了她,索性听了她的主意,将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却也为今日买下了一颗恶性种子。那种子一旦爆发,还挑在了今日这节骨眼上爆发,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皇帝只摇摇头,平静道:“选择是朕做的,与你无关。今日之事你大可不必为之焦虑,眼下外头正乱,朕也无暇顾及你,盼着你能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太傅泉下有知,也当瞑目。” 他又温言相劝好一阵子,才转身离去。 离去前,大皇子来了,怯生生地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顿住脚步,看着他柔弱的小脸,最终还是弯腰把他扶了起来,替他拍拍膝盖上的灰:“不必多礼。你母后今日病着,你多陪陪她,听她的话。” 大皇子点点头,有些渴望地对他说:“父皇,您用过晚膳了吗?” 皇帝看他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前头还有事情要忙,朕就不留下来了,你与你母后用膳吧。” 虽说上一代的事情不应迁怒到孩童身上,但皇帝能给的都给的了,至于父爱,那是不能给的东西。帝王一辈子精力有限,要顾及的也太多,他的爱要给天下苍生,还要给自己爱的人,他可以不计前嫌让这孩子享受一个皇子能拥有的一切,但是父爱,他给不了。 大皇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有些无措,有些想哭,那些传言他也听到了,从前只觉得是不是自己不乖巧,父皇不疼,母后不爱,可如今他像是有了心魔。 难道他真的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不,不会的,他是皇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端庄高雅的皇后,他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儿子? *** 皇帝走后,皇后那点隐隐的泪光慢慢消失了。 大皇子进来了,垂眸给她请安,又不自觉地抬眼望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难以掩饰。 “母后,您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却不敢靠的太近。 皇后定睛瞧了瞧他,他虽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却长得有几分顾家人的模样,那鼻子,那眉眼……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她还在这深宫里做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带着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子。 她已从少女变作今日乏味暗淡的妇女,人生好像停止在了十七岁那年,此后像是夜空失去星辰,再也没了光彩。 她从前一直疲于跟大皇子说话的,此刻却忽然抬眼问他:“奕熙,你将来有什么理想吗?” 大皇子一愣。 她耐心解释说:“理想就是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大皇子的眼神亮了,却只是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儿臣,儿臣想做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望着他酷似那人的眉眼,慢慢地弯起了唇角:“是吗?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片刻后,她轻声说:“很好,很好……” 窗外是金秋时分,她侧头看去,像是越过秋日的京城,望见了冰封万里的某处。 奕熙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皇帝那样。那,何不做个皇帝? 思绪又回到多年前,当她还在太傅府时,那时候她还是一个青葱的小姑娘,憧憬着世间最美的一切。 她遇见了一个男子,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