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行宫极大,后院甚至有一野湖,黎霜至湖边漫步,秦澜不放心她便也跟了过来。黎霜回首看他,笑道:“担心什么,你还不懂我的路数?” 许久未听黎霜这样与他说话,秦澜不由嘴角轻浅一笑:“将军寻了醉酒的借口离开,属下可不也得寻个早走的理由。” 黎霜也是轻笑,先前在塞外打仗兵荒马乱,而后黎霜有千里奔赴去了南长山,直至现在才终于有了片刻感觉安稳的时候,她应了声:“散会儿步,回头圣上歇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去。” “嗯。” 然后便也沉默了下来,黎霜与秦澜打小认识,这样的沉默倒也不尴尬,和着夜风,听着湖水在岸边轻轻拍着,两个大忙人倒难得有几分惬意。 在这种时候,说话倒还不好,只是忽然间黎霜脚步一顿。 秦澜跟在她身后,差点没将她撞上,急急停了脚步,他看了黎霜一眼,未见她目光,但能感觉出她直愣愣的盯着野湖对面的树丛,秦澜正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黎霜却倏尔咳了几声,惊破了野湖的宁静。 “夜还是有些凉。”她说着,声音带着沙哑,好似真的被冻着泛寒了一样。 秦澜静静看着黎霜,直到黎霜推了他一把,让他背过身,开始往回走,他才接了话:“属下的披风,将军先系着吧。” “不了,走快些回去,暖暖身,也就好了。” 他随着黎霜的脚步离开,没有回头。 而湖对面的树丛在两人离去之后,沾了湖水的低矮草叶泛着水光,倏尔颤了颤,枯瘦的老头自树丛中显了身,老头驼着背眯眼望着黎霜的背影:“可需要臣下斩草除根?” “不了。”树丛深处传来的却是晋安的声音,在月色也照不透的树丛间,晋安的眼眸也跟着黎霜的背影慢慢挪动。 老头干涩的笑了笑:“大晋的黎将军虽然动人,可傲登殿下,您现在可是皇太子了,王上还等着你回去封礼呢。断不能在这里出了差池,大晋的皇帝要是知道您在这里,可不会放你走了。” 老头干枯的拇指一动,他手下的拐杖头立刻显出了两根银针,他笑了笑:“一人一根,谁也查不出死因。” 话音一落,拐杖上银光如天边流星,一闪而过,然而在还没飞过这方岸边的时候,却有黑影一闪而过,以指尖擒住两根银针,扔进了湖水里,没一会儿,便有十来条小鱼翻了肚皮,从湖里飘了起来,被微波推到了岸上来。 晋安瞥了一眼脚下的死鱼,盯着老头:“我说过,不许伤害她。” 老头一勾唇角:“好,老朽不动手就是,只是未曾想,傲登殿下,竟也有这样护着谁的一天。只是殿下莫忘了,咱们的会面若是被别人知晓,我可就再难将你带走了。希望这黎将军,也能对你有点情义吧。” 晋安静默不言。 “时间差不多了,老朽先回宴席上去了。” 湖水轻荡,不停有翻肚皮的小鱼从湖里被推上来,晋安看着它们倏尔想到了昨日夜里,他在黎霜床边的时候,看着毫无防备的黎霜,他其实……想过杀她的。 他找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同时也并没有忘记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如何长大,是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也想起了他在野外打猎,如何栽在了五灵门那老巫婆手中,更记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的,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后来的记忆来的清晰。 他记得自己有多爱黎霜,或许……那不是爱,只是深深的沉迷于这一个人,依赖她,需要她,无法离开,上瘾一样被她掌控着所有情绪。 可这不是他,这只是被蛊虫控制的自己。 在听到西戎皇帝身亡,父亲登基这个消息时,父亲的名字成了打开他记忆的钥匙,让他清醒了过来。 前两天还处于混沌与混乱当中,而到现在,在从南长山一路回到大晋京城的时候,他便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是西戎的世子,现如今他父亲登基做了西戎的皇帝,他便是西戎的太子了。他是西戎人,皇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然而在过去的这几个月,他却帮着大晋,逼退了自己族人的大军,斩杀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