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子道:“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起吧。”齐昱好笑地摇头,心说这俩人也是鬼精,醉了都还记得礼数。 还没来得及等龚致远让开进院,齐昱眼前竟青影一晃,是温彦之从院子里头一头扎出来就扑进他怀里,搂着他脖子:“嗝!” 龚致远见了,笑得倚在门上。 “……”齐昱被温彦之吐的酒气扑了一脸,下一刻感觉勒住他脖颈的温彦之手臂越收越紧,絮絮叨叨还在背:“税熟……贡新,劝赏黜陟,嗝。”然后玉白泛了红绯的俊脸在他胸口上一蹭,咂咂嫣润的唇,轻咳一声,腿软下去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鼻尖:“齐昱,我,背得好罢?” ——原来喝醉了的呆子是个不知羞的。齐昱搂着温彦之先站好,笑他道:“……好,背得好。” 温彦之很满意,摇摇晃晃站了,抱着他脑袋往他脸上吧唧赏了一口亲,严肃道:“你也好,齐昱,你最好。” 齐昱心中顿时一暖,只笑睨着温彦之哄道:“还背么,再背点儿我夸你?” 温彦之乖乖地啄米般点头,“好,背,一起背。”然后果真拉起齐昱的手,开始背礼记,可才背完第一句,往后却是顿了顿,沉沉摇头,“突然想不起了……嗝,不背了。” 齐昱心里已补出下一句来,见他如此,不过脸上笑一顿,叹口气,摸了摸他脑袋,“好,不背了,我送你回去。” 温彦之默默点头。 可这时候方知桐竟在里头抱着酒坛子,接了温彦之断掉的那句背道:“……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乐不可极……这都记不住,你考的什么状元!” “就你学问好,你住嘴。”温彦之气得拽着齐昱的手猛摇一阵,“皇上在,不许背了!” 可他这话没用,靠着门板的龚致远慢慢滑坐在地上,也跟着方知桐继续背,一边背又一边哭起来,捶着自己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公子……我的小公子呜……” 乱里乱气的一通胡扯瞎哭,看得齐昱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赶紧示意暗卫去驾车。可他刚扶着温彦之调转过身,下一刻他只觉自己双耳边一热,竟是温彦之温凉手指蒙上他耳朵,定定看入他眼中道:“不听那些,齐昱,不听那些……你就和我好……我养你……” ——还和你好呢? ——朕眼下要是不来,明早上帽子就绿了! 齐昱没好气地将温彦之打横抱上马车放了,又着暗卫把龚致远也扔进自己家门去关了院儿,这才上了马车把温彦之匡进怀里,下令道:“去温府。” 暗卫上了马车一甩鞭,“是。” 马车哒哒开始走,温彦之攥着齐昱袖口往下梭了一截,忽然正色道:“不,我要进宫,快进宫。” 齐昱把他往上捞了捞,皱眉问道:“你进宫作甚?” 温彦之也拧起眉头看他,手在车壁上一打认真道:“我自然,得去见你。” 齐昱心里一酸,徐徐抓起他手放在自己脸上,亲了亲他手心道:“你看看,我不在这儿么,温呆呆。” 温彦之一顿,看着齐昱的脸眨了眨眼睛,指头从齐昱眉头划拉到眉梢,终于确信:“你在啊……” “嗯,我在。”齐昱抱着他,亲了亲他唇角,“我在,小呆子,别怕。” 亲罢他退身时,温彦之却忽然又揪着他衣领,抵着他鼻尖回亲了他一下。 齐昱身形一顿,那瞬他能看见温彦之一双惯常清凌的眼中,竟一弹指间情愫翻涌,又一弹指间归于淡漠。 温彦之抬手拍了拍他脑袋,木然道:“你也别怕。” 齐昱觉得好笑,可眼底却忽地一涩,强自挑起眉戏谑道:“我怕什么。” 温彦之脑袋埋进他胸口,紧紧搂住他,慢慢学着他平日拍拂自己那样,拍拂他后背哄道:“什么……嗝,都别怕,有我。往后……我养你,齐昱,我好好养你。” 此言一出,齐昱登时一笑破了膛中的酸气,只觉这话说得他好似圈里的猪或羊,语气仿佛立誓今后拔草撒食会更勤勉,搞得他刚感动到眼眶的泪,都全数给笑回去了。 同温彦之在一起,还真是想不开心都难啊。 他心里又开始哂自己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呆子,连喜欢个人都呆头呆脑的,一肚子诗书礼乐,居然连句连理枝、久长时都不会讲,哎。 不过,倒罢了。 那些却也都不必讲。 连理若能朝朝暮暮,久长便是自然,喜与爱也是自然,不用多言的贴心相慰,也就是自然。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