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拉开,一个四五十岁,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拉开了门,一瞧李扬就大声呵斥:“你还知道回来?你自己说,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胖墩墩的妇女从客厅探出头道,热情地说:“是小扬回来了吧,吃饭了没?咱们今晚吃的饺子,包得有点多,还有剩,我去给你煮一碗。” 若非事先知情,沈容都要被李扬他后妈的这亲昵自然的关切态度给蒙蔽,难怪李扬小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没法说呢。 李扬捏紧了拳头,垂着头,声音很刺耳:“我回来不是吃东西的!” 说着他撸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上面一条五六寸长像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旧伤从手肘延伸到小臂,看起来刺眼极了! 李父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跟你洪姨说话的。” 他刚说完这话,那个洪姨已经出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扬胳膊上的伤,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眼睛也闪烁不定,很是心虚的样子。 见到她这幅姿态,李扬怎么也没把她跟当年那个暴戾、狠辣的女人联系在一块儿。他抬起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女人。沈容说得对,她老了,鬓边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褐色的老年斑,身高都缩了一些,再不复当年的强壮有力,更不能主宰他的痛苦和欢乐。 与之相反的是,他由一个弱小无依的幼童,长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男人,一拳头就能把她打倒的大男人,他其实不用怕她! “这是我九岁那年冬天,你罚我只穿秋衣秋裤跪在客厅时,用钉子给我划的。还有我左腿上这块疤是我十岁那年,你用热水给我烫的……” 李扬撩起自己的袖子,裤脚,掀起肚子上的衣服,把那一道道陈年旧伤都呈于人前。 沈容先前只听说他受到了虐待,但完全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多的旧伤,十几年过去了,这些伤疤都还历历在目。刺得她眼睛都酸了,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跟她同样吃惊的还有李父和洪姨。前者似乎是震惊于儿子曾受过这么多的虐待,后者是没料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李扬会站在家门口,把一切都摊开了说。 李家住的是老小区,都是认识几十年的朋友,听到走廊中一直有人说话,隔壁的三户人家都开门看了一眼,不曾想听到了这么个爆炸性的消息,纷纷怜悯地看着李扬。 洪姨脸上的血色褪去,不安地说:“小扬,小扬,都是误会,洪姨当时只是……” “只是什么?你自己的孩子身上也有这么多伤吗?”沈容讥诮地打断了她这虚弱的辩解。 这可问住了洪姨,她紧紧攥住衣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接话,过了几秒,才恳求地看着李扬:“小扬,你别说了,都是洪姨的错,是洪姨错了,你就原谅洪姨吧!” 看到她低声哀求的模样,李扬心里的阴云好似被那大风一刮,吹得四散零落,那些恐惧,那些害怕似乎都离他而去了。 此刻,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恐惧和痛苦的女人,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再也奈何不了他了,甚至还怕他! 李扬突然觉得没有意思起来,他转身对沈容说:“走吧。” “小扬……”李父颤抖着叫住了他,“对不起,爸不知道这个女人这么恶毒!” 说着,他抬起手就给了洪姨一巴掌。 李扬听到响亮的巴掌声和洪姨的啜泣声。但他没有回头,提步走进了电梯,刚下楼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李父,直接按掉了电话,还把李父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沈容在一旁看着,没有吱声。李扬童年的悲惨遭遇,洪姨这个后妈固然不是个东西,但李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等出了小区,她才说:“我送你回学校!” 李扬侧头看她,眼球红红的,跟他白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又诡异的对比:“不是说好请我喝酒吗?” “行,那去酒吧?”沈容知道他心里有情绪要发泄,没有拦着。 两人打车去了酒吧一条街,怕李扬不自在,沈容带他去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酒吧。进去之后,他也不说话,点了两杯度数不低的酒就开始喝。 两人一杯接一杯,最后沈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喝了多少。他们喝到酒吧打烊,沈容才带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扬回去。 这时已是午夜,学校肯定回不去了,沈容头痛地按住太阳穴,甩了甩脑袋,干脆把他带回了酒店,扔在沙发上,自己踢掉鞋子,趴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但还没睡着她就听到李扬跑进了卫生间大吐特吐。 这人喝不了就别喝这么多嘛! 沈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爬了起来,走到卫生间,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递给趴在马桶前吐完了似乎还有点懵懂的李扬:“漱漱口!” 李扬抬起头,无辜漆黑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看起来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