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廷又道,“这件事,我明日进宫,也会告诉一下太妃娘娘的。” 老夫人身子一怔,忽然冷冷一笑,“还在人肚子里呢,你就开始担心这半大不小的孩子会和你争位置了?” 陆承廷也终于冷了目光,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夫人。语不沾情,话意平静,“母亲,留下林姑娘,是为了给大哥、给长房留一方血脉,可是这本就是个冒险的法子,谁也不能保证这孩子将来是会给侯府带来福气呢还是霍乱,所以这件事,太妃娘娘是必须知道的。毕竟她以一己之力保全了侯府百年声誉,这么惨痛的代价过后,我们难不成还要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毁在一个罪臣之女,毁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陆承廷是这么说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一早,他就进了宫,先越过了养心殿,直奔坤鸾殿。 蕙太妃如今虽身份高了一等,可宫里大乱数日整顿以后,当新帝欲将她送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翊申宫的时候,太妃娘娘拒绝了。 “姑母不喜欢吗?”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跟着陆承廷一样,在人后,会敬喊蕙太妃一声姑母。 蕙太妃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惯住的坤鸾殿,“旧殿迎旧人,新殿易新主,本宫如今在后宫,不过就是帮着皇上代为掌管庶务罢了,翊申宫历朝历代都是正统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安享晚年的福地,本宫若是住进去了,岂不是折煞了将来皇后娘娘的福泽?” 新帝听罢,静默不语,不过心里却流淌过一丝宁和之悦。 蕙太妃陆氏,这个出自靖安侯府,久居深宫,看似无争却心思缜密的女子,向来都知道何时该迎面直击,何时又该以退为进的。 正如眼下,听完了陆承廷的话,蕙太妃便搁下了手中的凉茶说道,“把孩子留下也不是不对,一个世家之女,没了你大哥的庇佑,若是让她留宿在外,说不定比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不安全。” 见陆承廷点了点头。太妃娘娘忽然笑了,“这不是你的主意吧。” 陆承廷诧异一怔,“您怎么知道?” “若是你,从小拿定了主意,就不屑同人说的,这主意拿对了也好,拿错了也罢,好果子坏果子,你全都能一个人咽下。”蕙太妃是看着陆承廷从一个小小的兵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对他的习性拿捏的还是很准的,“这是你媳妇的主意吧?” “她一听林姑娘怀了身子。就劝了我好几回。”陆承廷直言。 “你媳妇考虑的对。”蕙太妃平静的迎合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又问,“安哥儿是小辈,眼下已过头七,侯府是已经除服了是吗?” “是,但是白事灯笼还要再挂满一个月。”陆承廷回道。 “那如今侯府是你母亲掌家?”蕙太妃似问的漫不经心。 陆承廷看了看她,眼底波光流转,深幽如井,“姑姑,侯府的事儿虽不能再这么拖着,可这烫手山芋,我却也不是说接就能接下的。” “你母亲糊涂,你也要跟着糊涂?”蕙太妃又怎么会不知道陆承廷心里的气,“母子亲情这些,其实也都是缘分,并非连着血脉,一家人就都是亲密无间的。便如同我和你这般,我膝下无子,却也不曾想竟会和你这般投缘。当年我进宫,你大哥也才刚出生,后来我偶然听闻你的事,也不过就是觉得这个孩子可惜了。也是你跟着父亲进了宫。我才发现,咱们姑侄俩竟有些相似之处。廷哥儿,切莫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坏了侯府的根基啊。我这般细心筹谋,众叛亲离,为的可不是让你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的。” “您不怕三娘子不能胜任吗?”其实,侯府之任,陆承廷还真是无所谓的,如今,他连五城兵马司都能统帅在手,一个侯府,两房亲戚。他不会觉得有多麻烦,很多的庶务,只要找几个忠心可靠的人,比如余安这样,再多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的。 可三娘子不同,年纪小,处事轻,论身份尊贵比不上宣岚,论手腕能力又比不过裴湘月,让她突然就担起当家主母的担子,怕最开始。她肯定是要在母亲跟前吃暗亏的。 偏偏内宅之事无关男人,就算他再心疼三娘子,也不能天天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打理内宅庶务。所以,这样的话才会从陆承廷口中问出来的。 “你知道为何当年我不喜欢宣氏?”蕙太妃突然反问。 陆承廷摇了摇头。 “宣家和我们陆家一样,都是几代为臣的大户人家,做官的人,年数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