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于是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沈黎头顶,十分亲昵地蹭了一蹭,她问:“小黎,虽然爸爸今天那样严厉的批评了你,但他其实和妈妈一样,也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想要你成为更好的人。虽然他可能看起来有一些凶,但你也是喜欢他的,你是愿意原谅他的,对吗?” 沈黎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皱着鼻子有些不服气:“不喜欢,我才不喜欢他呢。” 沈妤听见他孩子气的回答,眼角微微弯起,伸手去刮他小巧的鼻子,笑着打趣:“说谎的宝宝可是小狗哦。” 沈黎于是更加生气了,他的耳朵变得很红,嘴里十分气愤地嘟囔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才不喜欢他。” 几秒钟之后,他或许是说的累了,径自低下头去,看着地上的两只奶狗,沉默地皱着鼻子不再说话。 好半天,等头上的雨停下,天空放了晴,他才又一次张开了嘴巴,蔫蔫的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汪”,然后,眼泪吧嗒吧嗒在自己的手背上,声音越发委屈:“汪汪。” 、第42章 陆行州撑住雨伞的手臂此时略微抖动一瞬,显然也是慌乱的。 此时天上已经没有了雨, 伞顶几缕透明的水滴子顺着伞骨往下淌开, 落在肩上,被他皱着眉头一点点拍开, 没留下半点声响。 姚之平站在身后眨眼思考,许久之后恍然大悟, 想着,自己这位老同学竟也到了心疼人的年纪。 他是与陆行州一道来的。 在家中等候多时未见人影,索性踹上一张大红票子出了门来。 姚之平乍一看见陆行州, 脸上便显得格外开心, 腰间挎两把雨伞, 举起手中一只肥大的老母鸡,还有一瓶黄酒, 脚下生风, 香气也似飘了好几里。 可陆行州却并不如想象中愉悦。 他在初为人父的喜悦褪去后, 看清的是自己与亲生儿子之间八年无法跨越的距离。 姚之平望着沈黎的脑袋, 再回头打看陆行州的神情, 难免为他心生唏嘘。 毕竟,自己与姚村长之间是没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机会的。 他们生而是这世间一对平凡的父子,哪里能经得起这样轻言细语的精细。 可姚之平却依然热衷于开解, 他摆弄自己手里的半瓶老黄酒, 试图推心置腹,开口说话像是带了些许淳厚:“老陆,教孩子的事情咱得慢慢来, 不能光顾着发脾气,你看你是做老子的,就得有个老子的样,这世上哪有一顿打解决不了的事情?” 沈黎听见姚之平这一句豁达的“开解”,蹲在原地顿觉汗毛乍起,他把眼睛睁得滚圆,猛地从地上站起,抱住怀里两只奶狗,拔腿便沿着脚下的土路往外跑。 姚之平不知自己这句肺腑之言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他对于城里人的兴致一向磋磨不透,就像他磋磨不透他过去心心念念的杨茉莉。 可三十二岁男人的委屈来势汹汹。 姚之平回到家里,低头坐在屋外干净的空地上扒鸡毛,任由院里那两只老黄狗把身旁的鸡毛追得四散纷飞,泥土混上脚边的血沫星子,像极了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好在不多时,陆行州终于带着妻儿回到了院里。 姚之平低着脑袋干活儿,等拔光了鸡屁股的毛,才开始仰着脖子,打看那头沈妤脸色通红的模样,再低头瞧向自己手里的老母鸡,双眼一愣,心中的委屈不禁化为怜悯——都不容易,这些拖家带口的可怜人们,看似光鲜亮丽,可谁的日子不是这一地鸡毛蒜皮呢。 陆行州一路走来没有说话,直到将沈妤送回屋才重新走到院里来,他将身上的外套脱去,手里拿着一盆未择完的菜苗,在姚之平身边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低头,将白净的衬衣袖口搂至手肘,露出里面白色的胳膊,手指细而纤长,皮肤晃眼得像个姑娘,皮下几缕青筋却隐隐透露着戾气。 姚之平没有见过陆行州这副沾满人间烟火的模样。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