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他在世时最疼陆行州,离去时也没忘记拉着陆行州的手,他说,人这一生啊,不能不做梦,而且,还会做挺多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的,或许都谈不上梦想,就只是些个期望,让日子能过得更有盼头一些。这期望有些是遥不可及的,像不走心地顺口一提,说说,很快就忘了;有些却又触手可及,就像我们用力了就真能实现一样,这样的期望最戳人心窝子,因为越是看得见,心里就越是惦记,等惦记的时间长了,成了遗憾,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要是再固执一些,走的时候也带着,便只能称作恨了。 老爷子那年已经七十有八,忽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候想要娶过的姑娘,他说她长得可真漂亮,弯弯的眼睛,细细的腰,唱起歌来就像是天边飞过的鸟。 陆行州抓着他的手问,那您为什么就没能娶上她呢,您不是当年队里最帅的小伙儿吗。 老爷子笑得格外怀念,他说,因为她没有了,被飞机炸没了啊。 老太太缓了一会儿,终于又睁开眼睛。 她并不是陆老爷子年轻时肖想的那个姑娘,但她和那一代许多人一样,拥有过兵荒马乱的爱情,也经历了太平盛世的清贫,当她眼神温和地看向陆行州的侧脸,手指互相交握住,时间像是变得格外分明,她说:“我知道,其实你不是顺子,你们谁也不是。” 陆行州没有回答,他低着脑袋只是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又抬起头来,轻声回答了一句:“但是爷爷生前一直很想您。” 沈妤站在一旁,忽然间睁大了眼睛。 老太太抓着陆行州的手猛地也用力收紧。 她颤抖的胳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点一点坐起来,双手缓缓抬起,附上陆行州的脸,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陆行州看着眼前的刘清,没有说话,点一点头,以此缓解心中的愧疚。 老太太于是笑了,她干涸的眼里已经多年没有过泪花儿。 嘴里声声念着一句“好”,手却没有放开,她用手指把陆行州的五官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心中还是觉得喜欢,她看着他问:“你长得,是像妈妈,还是爸爸?” 陆行州思考一瞬,声音平静地回答:“应该是爸爸,我对妈妈的记忆已经不多了。” 老太太像是明白了他的话,皱着眉头试探:“你妈妈,没有了?” 陆行州点头一笑,显得云淡风轻:“嗯,我爸爸不爱她,所以她很早就走了。” 老太太是经历过太多的人,她甚至没有再多问,只是身体往前靠去,伸出瘦弱的胳膊,将陆行州慢慢地搂进了怀里,靠在他的耳朵边上,轻声感叹到:“你妈妈可真是个傻子。” 陆行州将头埋在刘清的胸口,不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就像没人能听出他的情绪:“奶奶,您说,我妈妈走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吗。” 刘清右手轻拍他的背脊,回答得很慢很慢:“想过的,一定想过的。她会想,我这个儿子长大以后得有多俊,那些小姑娘,得有多喜欢他啊。但是生活有时候太苦了,有些难一个人过不去,就会把她压垮。孩子,不要恨你的妈妈,她离开你,是真的受不住了。” 陆行州将头深深地埋进老太太怀中,很久没有一点动静,直到门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他才又抬起头来,脸上笑容淡却平和,低声开口道:“那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等我把媳妇娶回来给您看看。”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明媚无比,她抬手在陆行州的脑袋上轻轻一敲,故作埋怨:“你这小子是咒我呢,你奶奶我今年一百零二,按照你这说法,我还得跟阎王老子还两岁回去?”m.dAOjUhUishOU.cOM